第61章 紙婚

◎不如上房頂給你講?◎

聞家在搬來西郊玉泉山的園子裏之前, 在雨兒胡同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現在聞夫人袁般的書房裏,還掛著一副齊白石親筆畫的,從未面過世, 只是拿來慷慨贈給鄰裏的花鳥。

聞元安從醫院裏回來, 到家時已經八點多, 嚴媽在門口給她換鞋, “大小姐累了吧?給你泡了參茶。”

從早上六點在醫院照顧到現在, 哪有不累的道理?她連話都不太想說, 點了下頭,“媽媽好點了吧?”

自打聞方旬病倒了以後, 她媽本就孱弱的身體,因為擔心就變得更差了。

嚴媽指了下樓上書房,“夫人起來了, 在書房裏淌眼抹淚的。”

聞元安重重地嘆了一口氣,ICU裏住著個昏迷不醒的爹,家裏杵了一個多愁善感的媽。躲在聞方旬的大衣裏過了二十多年養尊處優的日子,她從來沒覺得有哪一年、哪一天這麽艱難過。

她一見了參湯就反胃,但嚴媽端上來時, 聞元安連看都沒有看,就仰頭喝了半杯。

嚴媽讓她慢點喝,“在醫院沒喝水嗎?”

聞元安苦笑,“不是,我現在一定不能垮,嚴媽。”

她上樓前又吩咐說, “晚一點郭凡要來, 你先給他泡上茶吧。”

嚴媽一直有點摸不透這位姑爺的性子, 給他什麽茶都喝,喝完也說客氣話,但總覺得他的那一聲道謝太流於表面。下次給郭凡換別的茶,他一樣說好喝,所以嚴媽從來不清楚,他到底愛什麽。

她問聞元安,“那小姐,要哪種茶葉?”

聞元安哪會知道他平時喝什麽?她除了知道郭凡的性別,他的喜好她一概都沒有注意過。

她隨口說,“就老班章古樹春茶吧。”

聞元安拿了條披肩給袁般披上,“媽,你才好一些,別總站著了。”

袁般始終盯著墻上的那幅畫,“這是你外公留給我的,等你結婚的時候放進嫁妝裏。”

聞元安嗤了一聲,她沒說話,她不想刺激她媽媽。

就算是真跡,擺在郭凡面前也是一文不值,他連畫的是什麽都要看半天。說不定還會不著四六地問出一句,“齊白石不是畫蝦的嗎?這玩意兒還帶戧行的?”

聞元安說好,“知道了,謝謝媽。”

袁般看出她的心思,“但是你不高興,安安,你不想嫁給他。”

“我是為jsg爸爸擔心,不是不想結這個婚,我說了嫁就會嫁。”

反正她也已經沒有別的路好走,是她親手推開的於祲,她要於祲一輩子都不要諒解她。

袁般摸著她領口的鎦金別針,“你要是個男孩子就好了,咱家也不用全靠個外人來撐,好在郭凡是個能擔事的。”

聞元安搖頭,“換了別的好姑娘也一樣能扛起來,是我沒有用。”

所以她一直格外敬佩、愛戴陳晼,她永遠風馳電掣,像個不會在任何困難面前倒下的女戰士,頭天中午離了婚,第二天也能照常帶笑出現在公司。

郭凡到快十點才來,那會兒她已經洗了澡在臥室的陽台上,看著院子裏那爿日漸幹涸的池水發呆。

他敲了敲門,“我方便進來嗎?”

聞元安想,不方便你也走到這裏了。但她說,“進來坐坐吧。”

字裏行間已經有籠絡和討好他的意思在。

郭凡沒敢靠她太近,盡管他很想走過去把她抱懷裏,哪怕什麽話都不說,哪怕她笑他是個沒見識的老粗,但現在還不到時候。

他指了一下更高處的一座園子,看著莊嚴肅穆,輕易靠近不得,連上山的路口都設了交通管制。

郭凡問,“那是誰家的?”

聞元安沒擡眼,“江老爺子,江聽白的爺爺。”

說實話她也沒進過幾次那個地方,進出審查的太嚴,為數不多的幾次是跟著於祗去的。

高二的暑假於祗從上海回來。大家都在傳,不知於家怎麽請動了江聽白補數學,但於祗本人又是相當抵觸這件事的。

那天江聽白剛給她布置完試卷,沒等於祗做完,他就因為一通電話上了玉泉山。

當時聞元安去找於祗玩,但沒做完題她不敢,哪怕陳晼正在機場等著她們倆,聞元安也沒有催她,她知道於祗很怕江聽白。

於祗寫完給他打電話,問他說題全都做完了可不可以去香港迪士尼玩兩天,但江聽白說的是不行。得拿到山上來改完再說,答的不好哪裏都不許去。

司機送了她倆到江老爺子這兒,因為提前打過招呼,所以一路上也沒怎麽被人盤問。

但於祗剛一下車,門口的警犬見了生人臉就大叫起來,把她嚇得扒著車門,動都不敢動。

提著警犬的工作人員安慰她說,“不要緊二小姐,都是被栓住了的,你直接進去吧。”

於祗不大信,“這麽烈性又大只的狼狗,你們抓得住?”

不管工作人員再怎麽解釋開導都沒用。小姑娘就是膽小,還說,“麻煩能請聽白哥出來一下嗎?在車上講題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