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紙婚(第2/3頁)

等他們到了北京,於祗一腳出了醫院的電梯門,就聽見也剛從杭州趕回來的明容,撕心裂肺的一句,“於從聲!你言而無信呐你!說了照顧我一輩子的!”

於祗的眼淚已經砸下來。她淚眼迷蒙的,嘴唇顫抖著,踉蹌著往前走,江聽白亦步亦趨地跟上她。

在親眼看見於從聲蓋著白布安靜躺著,只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時。於祗瞬間跌坐在地上,啞著喉嚨喊出一聲,“爸爸!”

江聽白把她抱起來,“地上涼,你不好坐著的。”

於祗淚水漣漣地問他,“你不是說,我爸就是在住院的嗎?”

話裏有強忍下的委屈和可憐。江聽白心軟得一塌糊塗,他難得結巴,“對,我怕你,我怕你一時接受不了。”

江聽白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輕聲在她耳邊說,“你看你一哭,媽媽就更難過了,快去叫媽別傷心了。”

於祲倒沒被這娘倆兒哭亂。因為事發突然,一切都沒有準備,聯系殯儀館,選墓地,給親朋好友送訃告,安排追悼會,這些事情都等著他拿主意。他一時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

倒是江聽白比他處理起這些來,要更得力多了。於家人到了後來,有疑難全都直接向二姑爺請示。

江聽白不怕辛苦。他就是擔心於祗的身體。好在她過了最初的悲痛勁以後,在巨大的創傷面前,像突然啟動了應激系統。第二天於祗衣著整齊地出現在人前。

她也不哭,空洞著眼神,穿一身黑色衣服,手臂上纏著黑紗守在靈堂裏,規規矩矩站在江聽白的身邊,向每一位前來吊唁的人鞠躬。江聽白總提醒她去後頭坐一坐,哪怕喝口水也好,但於祗不去。

她只說,“我不累。我爸不喜歡我喊累。”

江聽白也就不好再說什麽。手不時伸到她的腰上,替她揉一揉,沒什麽用,只能稍微解一解乏。

後來江盛和陳雁西也到了。在門口的於祲把他們迎進來燒香。

陳雁西安慰了明容幾句,無非也是說些人死不能復生,讓她保重身體之類的話。明容手裏一直捏著塊帕子擦淚,讓於祗招呼她公婆坐。

江盛擺手表示沒有那麽多時間,“我就是來送送老於。親家一場,應當應分的,坐就不坐了吧。”

陳雁西走到江聽白面前問,“你歇夠了,也該回去讓你爸喘口氣吧。”

也許是感同身受。江聽白倒沒像之前那麽態度強硬,“等忙完我嶽父的喪事,你和我爸也保重身體。”

陳雁西當著於家人的面也沒多說。

等一上了車。她就迫不及待哼一聲,“他還記得自己姓什麽?看他盡心盡力那樣兒,就跟明容親生的似的。”

江盛拍了下她的手,“行了,少說兩句。老於人剛走路。”

陳雁西氣道,“我為什麽還要少說!沒聽人說嗎你?兒子都不是你家的了!”

於從聲的喪事辦得風光體面。當中不乏江聽白的功勞,凡事都要最好的,包括專程從五台山請來超度的和尚,已經閉門不見客的風水大師親自挑的墓地,還有原本同於家不算交好的幾戶望族,看在江聽白親自送訃聞的面子上,也都來參加了追悼會。

北京這種地方,像這樣的傳聞永遠是走在最前頭的。沒等到於從聲出殯那天,全京城就已經知道,江家那位太子爺,對他這位聯姻的太太,是一等一的上心。

而於祗強打出來的精神,也就撐到了把於從聲的骨灰,送上山的那一天為止。

他們一行人從八寶山下來。先送明容回鴉兒胡同,於祗跟在她媽媽後面,剛一跨過院門兒,還沒進來的江聽白就聽見傭人們喊了一聲,“二小姐!”

他眼看著於祗身子一歪,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江聽白疾步過去,一面吩咐請醫生,一面把她抱回樓上臥房。

於祗昏睡的時候不斷做夢。夢見於從聲。

在夢裏她爸還是那副嚴厲的樣子。

她夢見自己七八歲上學鋼琴。於祗根本不愛彈,當著明容和她的鋼琴老師的面,坐在琴凳上,一個勁兒總抹眼淚。她對高雅音樂的厭惡真是明白了當的。

於祗覺得每天這麽著真是太累了。她活得一點兒都不高雅,演端莊,又裝隨和,笑到每個人面前,就這個活法兒,還總琢磨什麽高雅藝術。

而於從聲站在樓梯上,皺著眉頭呵斥她,“哭什麽?不許哭。”

可是很奇怪。裝得久了,從小裝到了長大,她就真成了這種人。

於祗醒來的時候是在江聽白懷裏。

她看了眼窗外暗下來的天色。忍著眼淚問,“我爸真的不會回來了,對不對?”

江聽白親一下她的唇角,“我陪著你。我永遠都在你身邊。”

於祗慢慢地說起於從聲來,“老於是個好丈夫,但根本不是個好父親。他永遠不知道我喜歡什麽,還總把我不喜歡的東西強加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