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東都留守

李奏直到看見邵春和玄慕用小轎把她擡走,這才從樹上跳下來,心不在焉的向紫竹洲走去。

“公子,感覺怎樣?跳下來膝蓋還痛嗎?”阿冽上前,關切問道。

“嗯?膝蓋?剛才沒注意。”

阿冽看著塞到自己手上的酒瓶,摸摸腦袋:難道是喝酒遲鈍了?自己腿疼不疼都不知道。

春風不解花心事,不覺花已醉春風。

這日,東都的一切都在悄悄發生著變化。

不僅是因為,來做東都留守的李逢吉已經八十高齡,更因為他曾是支持牛增儒,要求將宋申錫滿門抄斬的牛黨外臣之一。

若與漳王合謀造反的宋相公滿門抄斬,漳王李奏還能保住性命?

不是李逢吉與漳王有仇,而是他與李德裕向來不睦,李德裕要救宋申錫、漳王,他便要反對。

還好聖上一邊退一步,將李奏削爵,宋申錫則貶出京師。

李奏被貶縣公,移居東都,這不是什麽秘密,他暫居在公主府,將軍府又與他親厚,這就難免讓人浮想翩翩,等著看他們兩派鬥起來的笑話。

這也是杜芊芊曾說的那句話:

新留守一到,你們蘇家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當然,前提是自己父親在前幾日的大火中,能陷害蘇家成功,她一個小娘子,偷聽到父兄幾句話而已,並不知道這一點。

迎接的隊伍後面,站著二郎蘇元極四兄弟,元楓顯得有點緊張。

又被父親訓了一頓,勒令他停職反省的四郎不由得奇怪:“三兄,你緊張什麽?新留守而已,還能把你的參將撤了?”

元橋捂著嘴,湊到三郎耳邊安慰道:

“李留守是要在這個位置上終老的,你不看他的車隊有多長?這是把長安的家都搬過來了。他是文,阿爹是武,就算意見不同,這裏又不是長安,難道還要爭個你死我活?”

元極看看四周,除了親兵,並無外人,但他還是拍拍三弟的肩,低聲道:

“有什麽話回去再說。你也不用過於擔心他。”

元楓什麽也不能說,不是他擔心六郎,而是六郎“收到”個不妙的消息,在擔心他們蘇家。

李逢吉二十多輛馬車浩浩蕩蕩進了城,沒多少人注意,後面還跟著輛低調卻不低價的馬車。

過城門的時候,馬車裏的人掀起窗簾往外望,元楓一看,果然是個內侍臣。

進了留守府,李逢吉跟各位正式見面的時候,才將這位跟在後面的禦使臣介紹給大家:

“這位是禦使李好古,聖上跟前的人。他到東都,一是為了到盧龍進奏院宣旨,二是要經東都,往幽州去宣旨。”

這是預料中的事。

聖上給都防禦使的聖旨早就到了,上言,徐迪乃盧龍自任命的藩鎮官,在東都行刑即可,不必押解長安。

這位聖上身邊的內侍臣李好古,其實就是派來的監斬官。

李好古另一個任務是去幽州,這與東都沒什麽關系,大家也沒怎麽在意。

站在人群後面的蘇元楓,心裏卻“咯噔”一下:

六郎的消息是對的,就是不知,李好古會不會要求我大兄護送他去幽州?

前世,便是如此:

可憐蘇大郎一路護送李好古到了幽州,楊志誠不滿朝廷只給了他一個“留後”,而不是“節度使”,拒不接旨。

在與禦使發生口角時,盧龍牙軍突發暴亂,直接殺了李好古、蘇元楨及十名護衛,向聖上示威。

當時楊志誠左手打劫完東都,得了豐厚物資;右手拿下河東蔚州,得了地盤人口,正是意氣風發、銳不可當之時。

聖上在王守澄的勸導下,裝聾賣啞,不但不提討伐盧龍,反而重新任命他為盧龍節度使,加封仆射,以求息事寧人。

李德裕帶頭站出來反對,支持蘇知遠帶兵討伐楊志誠,以問藐視朝廷、斬殺使臣之罪。

聖上迫於無奈只得同意,命十萬大軍征討幽州。洛陽軍發兵一萬,另外九萬兵馬從神策軍裏調撥。

王守澄身為神策軍中尉大將軍,一改態度,主動請命,領兵為蘇知遠做接應。

蘇知遠父子按照約定時間,帶兵殺入幽州,可糧草和主力卻遲遲未到,最終被楊志誠帶兵包圍,糧絕卻無法突圍,一萬洛陽軍戰死沙場。

他們並不是沒有求援。

四郎帶著求援信,突圍出來見到王守澄,卻沒想求援信莫名其妙變成了一封與楊志誠勾結、妄圖騙取軍功的通敵信。

蘇家滿門英烈,最後竟成了叛黨。

男丁斬首,女眷流放安南。蘇家親兵護送著逃出來送信的四郎,也沒有逃過斬首的命運。

小太子李永一黨,再無軍方支持,未及成年便“病故”了。

這一世,若是元楨之災躲不過,就憑蘇家的性格,絕不會不報殺親之仇。

李奏想了一天一夜,終於想出個險招,就等著看,今生元楨護送禦使往幽州之事,會不會有所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