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出關

元植走了幾步,看見一個親兵從外面回來,親兵向他行禮打招呼,他也隨口問到:

“送小郎君出去了?”

“回四少將軍,我是送一個廚下的老嫗出營,這個點她出不去。”那親兵忙答到。

元植點點頭,正要擦身而過,他忽然背上冒起冷汗,一把抓住那親兵的手臂:

“你說什麽?什麽廚下的老嫗?是剛才給將軍做夜食的人?”

“是啊,那婆子姓吳,在營裏做飯已有很長時間了。姨娘說,將軍晚食吃得少,夜裏睡得晚容易餓,吃些肉糜墊墊。”

親兵見元植滿臉疑慮,便笑道:“您放心,今天馬廄起火,二少將軍已經下令,臉生的一律不準放入軍營。”

“知道了,你去吧。”

親兵走後,元植回頭看看主營帳,姨娘她們已經進去了。剛才只聽到父親的聲音,不知裏面還有誰。

“將軍!將軍!”主帳裏有人叫起來。

“叫軍醫!快叫軍醫!”

元植心驚,大步跑了過去。進去一看,鄧荃口吐鮮血倒在元極懷裏,小玉喊的“將軍”是他。

鄧荃跟隨父親多年,是親軍副將,今年兩家訂了兒女親,雖暫時不能成親,但這也是早晚的事。

蘇將軍高興,有次吃酒半醉,便讓大家把“副”字去掉,也喚鄧副將為“將軍”,說是兩個老親家要平起平坐。

“肉糜有毒!”

蘇將軍一把打翻藍楹姨娘面前那碗肉糜,蘇知遠不愛吃姜,藍楹正在為他挑碗裏的姜絲,這才比鄧荃吃得慢了一步。

元極是晚輩,父親還沒吃,他也等著沒動筷子。

桌上還有一副空碗筷,想必是為五郎準備的,但他已經走了。

蘇知遠看鄧荃眼睛已經翻白了,怒火沖天,過去掐住藍楹脖子沖她吼到:“你竟敢下毒?”

小玉忙跪下解釋到:“將軍息怒,今日肉糜不是姨娘煮的,廚下的吳婆子煮好,我們只是從廚下端過來,將軍請明察。”

“將吳婆子拿來審問!”蘇知遠松開了藍楹,她捂著脖子委屈的哭起來。

鄧荃努力將視線聚集在元極臉上,嘴張了張,嘴角只多了幾個血泡,什麽也沒說出來,元極悲痛道:

“女婿知道,我會好好照顧春花和她娘,絕不讓任何人欺負她們。”

軍醫提著醫箱趕來的時候,他已經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了。目睹這一切的元植站在門邊瞠目結舌:

這不會是史墨白下的手吧?不會的,吳婆子早就在軍營裏,若是史墨白要下毒,一定不會等到這個時候。

不是他!指使吳婆子下毒一定另有其人……

元植自欺欺人的想著,腳卻慢慢朝營帳外退去。

雖然蘇家父子躲過一死,但兩軍對壘之時折損一員大將,而且死於軍營裏被人投毒,這對同州軍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他正呆立帳外,剛才同他搭話那位親兵被人帶了進去,他聽見那親兵向父親稟報送吳婆子出去的情形,也證明吳婆子才是煮粥人。

況且藍楹伺候將軍多年,怎會不知他不愛吃姜絲?

元植慢慢轉過身去,難道這就是“死到臨頭”……

若不是藍楹姨娘替父親挑姜絲,只怕現在父兄也不在人世。等朝廷收到這個消息再要派主帥來,只怕反軍早已攻入京畿,一路長驅直下,逼近長安城了。

所以軍營裏到底還藏著多少這樣的細作?

元植背上瞬間冒出一層冷汗,他的兩條腿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剛才桌上只有四副碗筷,為什麽是四副?

第四副到底是給自己的,還是給五郎的?

元植越想越害怕,就像剛才躺在地上吐血的那個人就是自己。他還不到二十歲,他還不想死,當然,自己的父兄也不該死。

鄜坊節度使已經被砍了頭,說好的神策軍援軍遲遲未到,河中不發兵,其他藩鎮必定也在觀望。

邠寧的慶州、寧州神策軍已經團滅,只剩下邠州還在苦苦支撐。他們一路凱歌的原因之一是“清君側”,他們針對的是齊王而不是聖上。元植心中一震:

齊王!齊王一直都看不起自己,若不是有妹妹在,他捏死自己不會比捏死一只螞蟻更困難。

鄧荃的死深深刺激著元植,他的腦子裏烏七八糟的想法,就像表面清澈,水底卻全是汙泥的水塘,使勁扔塊石頭下去,濁物很快占據整個水面。

他決定連夜出關與史墨白好好談談,不但要保住自己的命,還有父兄的命。

很快他騎馬出現在軍營門口。

“四少將軍?這麽晚了您還要出去?”

元植鎮定道:“營裏出事了,將軍派我出去找回五郎君,他們去同州關,只怕是中了敵軍的計。”

看著元植策馬遠去,一個親兵奇怪道:“四少將軍怎麽連隨從也不帶?”

“少將軍你也懷疑?一個人行動不是更容易隱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