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讖語

“大將軍乃國家柱石,皇室宗親,不可落入蜀人之手!”令狐盛低聲道。

皇室宗親楊崢承認,國家柱石就有些名不副實了。

不過令狐盛的話說的沒錯,曹爽若是折在此地,恐怕他這個“親信”回去也沒好果子吃。

“楊崢在此,大將軍勿驚!”楊崢拔出長刀,走向中軍。

當然,曹爽不止喊了楊崢一個,還有其他的將領校尉,身邊總算聚集了兩三千人。

不過楊崢總感覺這些人的神色有些難看,宛如上墳一般沉重,如喪考妣。

夏侯玄哀嘆一聲,“遭逢此敗,我等有何面目見天下人?”

楊崢以為他要拔劍自刎,誰知只是哀嘆,就沒下文。

“若非前鋒郭淮退出戰場,我等何以遭逢此敗?必是司馬懿教唆!”那尖嘴猴腮的文士滿臉怨毒。

其實出征的幾人,也就郭淮一人可稱良將。

可惜這員良將跟曹爽不是一條心。

“玄茂休要再言,司馬太傅一再來信,讓我等退軍,如今又豈能怪他?”夏侯玄一臉正色。

原來這個尖嘴猴腮就是大名鼎鼎的鄧飏、鄧玄茂。

此人為名將鄧禹之後,與何晏、丁謐一起輔佐曹爽。

曹爽輔政之初,克己復禮,低調行事,對司馬懿恭敬有加,事之如子侄,每有大事,必與其協商,二人曾有過一段蜜月期。

後,何晏、丁謐、鄧飏黨附曹爽,風向就逐漸變了。

三人都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或浮華,或貪贓,或陰險,逐漸把曹爽帶歪了,時人稱之為台中三狗。

名將臧霸之子臧艾為求官,以其父侍妾賄賂,一個敢送,一個敢收,鬧得滿城風雨,洛陽人戲稱:以官易婦鄧玄茂。

曹爽爭權,排擠司馬懿,便是出自三人策劃。

這些事情洛陽人盡皆知,楊崢略一回想,腦海中的記憶碎片逐漸匯聚成一個整體。

“此事暫且不論,渡過眼前為妙!”曹爽到底有幾分大將軍的見識,不糾結於眼前。

幾萬人爭過一個山口,擁擠可想而知,很多人都沒擠過去,就被踐踏致死。

後方,蜀軍的騎兵已經趕到,肆意沖殺。

士卒慘叫連連,卻沒有一人回身抵擋。

由此可見軍心亂到什麽地步。

“事已至此,不可再拖延,你等護著大將軍速速北還。”鄧飏發號施令。

然而周圍士卒看向他的目光裏充滿了不屑和憤怒。

做人能混到這個地步,也算是不容易。

想其先祖鄧禹為雲台二十八將之首,輔佐光武中興漢室,沒想到後代退化至此。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此言非虛。

不屑也罷,憤怒也罷,周圍士卒都照做了。

一群人在亂軍中蝸牛一般向前湧動。

而三面蜀軍都望著牙旗殺來。

鄧飏似乎發現了端倪,勸道:“大將軍,此乃非常之時,可棄牙纛儀仗,輕兵向前。”

曹爽斷然道:“牙纛儀仗乃三軍威儀,旗在,三軍才知本將在,旗不在,軍心立時崩潰,忠勇之士亦不能持!”

楊崢忍不住刮目相看,暗想曹爽還是有幾分膽色的。

誰知鄧飏眼珠子一轉,目光在眾人間掃來掃去,落在楊崢身上,嘴角勾起一絲詭笑。

楊崢身上頓時升起陣陣涼意,仿佛被毒蛇盯上。

“大將軍果然智勇,然大將軍乃國之幹城,大魏不可一日無大將軍,旗號可留於此,著一勇將穿大將軍盔甲,守護牙纛,大將軍先行出沈嶺!”鄧飏拱手道。

“此言不錯,昭伯乃先帝托孤重臣,不可立於險地。”夏侯玄也附和道。

曹爽屬於典型的耳朵軟,剛才的一絲主見迅速消退。

還沒說話,鄧飏就搶先道:“楊將軍忠勇可嘉,青木峽一戰神勇無敵,傷而不死,必有蒼天護持,此重任非楊將軍莫屬。”

我去年買了個表,楊崢恨不得破口大罵。

這廝對蜀軍束手無策,搞自己人倒是挺有一手。

早知道這回事就不來湊熱鬧的,蒙著頭跑了得了。

這時代怎麽回事,到處是坑?

忽而想到昨日中軍大帳,曹爽與自己那麽親近,一定是招來了鄧飏的嫉妒。

曹爽“深情款款”的眼神也看過來,“興雲父子三代為我家部曲,其祖歿於河西,其父歿於遼東,某怎可陷其於此!”

這話還聽著像樣。

原來自己跟曹爽是這樣的關系。

楊崢記得三國時的部曲形同於家仆,是有人身依附關系的,為將領私人所有。

然而還沒高興幾秒鐘,曹爽話鋒一轉,“然唯有興雲能擔此重任!”

楊崢差點沒被喉嚨裏的老血嗆到。

這他娘的什麽邏輯?

剛說不讓自己陷其於此,轉眼就變卦,要推自己進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