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送信

頭頂上沒人,頓時感覺輕松不少。

楊崢組織人手,清理了城中的屍體。

事關自己的生死,沒人願意終日與屍臭為伴。

只要能動的都動了。

一些有瘟疫症狀的人被隔離起來。

原本估算有七八千的傷兵,實際上更少,雍涼軍臨走時泄憤,射殺了一批,這麽多天傷病饑迫,庾死不少。

還有一些有行動力的,早已逃走。

花了兩天清點,活著的傷兵也才四千多。

其中不少是由輕傷拖成了重傷,傷口發炎感染,只剩最後一口氣。

楊崢將手上的兩百號人分成三部分,張特、周煜各率一部精壯出城打獵捕魚,搜尋草藥。

剩下手腳麻利的人,則跟隨楊崢救治傷員。

程十三那套治畜生的搞法,動不動就要截肢割肉,人實在吃不消。

有些人沒死在蜀人手上,倒是死在他的刀子上。

就算如趙登一樣活下來,也成了廢人,上不了戰場,也種不了田,生存成了問題。

楊崢好歹知道些現代醫學理論,清洗消毒還是知道的,而傷兵最缺的是照料。

配合懂中藥的程十三,倒也有些效果。

在楊崢衣不解帶的照料下,傷兵的病情也在好轉當中。

再喂些粥、藥草清養,很多輕傷者都漸漸站起來。

真正病入膏肓的,楊崢也實在沒辦法,沒有抗生素的年代,基本就靠自己的身體素質了。

楊崢只能力所能及的救治他們。

每天都有不少人死去,但每天也有不少人站起。

而站起的人,受楊崢感召,加入到救治當中。

傷兵們在駱谷中與蜀軍死戰,歷經艱難回到關中,只是從一個地獄轉到另一個地獄,在武功城中受盡苦難,後又被無情拋棄,九死一生,心中對朝廷也失望透頂。

本以為必死無疑,卻被人救了。

楊崢為他們包紮、清洗傷口、擦拭身體、喂藥喂食,事必躬親,很多人都看在眼裏。

以前上官也不是沒有這樣幹過,但絕大多數只是做做樣子,說些場面話,屁股一擡也就走了。

世家門閥狂歡的時代,底層出身的人,很多時候還比不上牲畜。

失去利用價值,當然會被拋棄。

或許朝中不乏才識卓絕之輩,但他們的心思都在日益激烈的政爭之上,沒人會把目光聚焦在傷兵上。

十余萬大軍的死傷,在表奏中不過是一個數字而已。

身居廟堂之高,錦衣玉食,又豈會領略其中的苦難?

楊崢與他們一起吃、一起住,夜裏還起來查看他們的病情,給他們喂水。

多日勞累,人都瘦脫形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

對楊崢自然感激涕零無以復加。

而傷兵中的很多人,當日也曾親見楊崢如何力戰蜀軍精銳,突圍而出,對其武勇也相當佩服。

旬日之間,暗中歸心的人不少。

當然,楊崢也不是真的這麽無私,私心當然有。

但這私心與公義並不沖突,何樂而不為?

不過糧食消耗的速度遠遠超過楊崢的預料。

原以為能扛上兩三月的,才半個月就去了一半。

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蛟,食量驚人。

而補種的莊稼,才剛剛發芽。

獵物倒是有,但想維持幾千人的供應,顯然是不可能的。

最讓楊崢郁悶的是,渭水中的魚沒有想象當中的多,西邊郿縣北面美陽遷了一批氐人。

這夥人堪稱泥石流,天上飛的地上跑的,能禍害的都禍害了。

朝廷伐蜀,他們也跟著倒黴,被征調為民夫,還無償征收他們的糧食牲畜……

現在日子也難過。

所謂青黃不接就是如此。

渭水兩岸倒是有不少良田,大片的麥子青中帶黃。

卻是官宦大戶人家的私田,每日還有惡犬與壯丁巡視。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坐吃山空。

附近的幾個縣都不用指望,伐蜀時,整個渭南都被搜刮一空。

就算有糧,也不會接濟沒名沒分的楊崢。

思前想後,只能望向長安。

好歹跟曹爽有主仆情分,說不定能指望一下?

萬一曹爽大手一揮,給個都尉豈不是飛黃騰達了?

將自己的想法說給令狐盛聽,令狐盛眉毛一挑,“大將軍若是有心,也不會對將軍不聞不問。”

楊崢何嘗不知道曹爽什麽德性?

就算曹爽有心,身邊的鄧飏也會千方百計的來添堵。

想起鄧飏,楊崢忽然腦中靈光一閃。

有些事情,反其道而為之,把握其中的人性,順勢而為,或許能收奇效。

鄧飏最怕什麽,不就是怕楊崢回去跟他爭寵嗎?

何不大張旗鼓跟曹爽“表白”一下心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