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細作

枹罕西北高、東南低,北靠北塬山,南憑漓水河,河谷河灘多。

是整個隴西郡的制高點。

楊崢與張特巡視周邊,莊稼郁郁蔥蔥,草地上散落著牛羊。

往西百裏左右就是浩浩湯湯的黃河。

春夏之交,水多草嫩,羌人遷徙至此,營寨星棋羅布。

歷史上大唐在此開辟河州、廓州、鄯州、岷州等地。

但這個時代只有原始的荒蕪生機。

“此地設一支斥候。”楊崢總覺得他在看羌人的時候,羌人也在看他。

“將軍是擔心姜維繞行此地?”張特問道。

姜維怎麽打,楊崢當然不知道,但小心防範總是對的。

枹罕銜接河西與隴右,奪下此地,可居高而下,向東攻打狄道,也可向北進攻河西。

“不防著蜀人,也要防備羌人。”楊崢解釋道,“這段時日你領人把城墻加高,多備木石。”

“諾!”

“明日找人扮作行商,去探一探這些羌人的底細。”

“找誰去?”張特猶豫問道。

這的確是個問題,現在手下可用之人太少,外交人才更是緊缺。

楊崢揉了揉額頭,“讓那個余胡去,他不是投奔我們嗎?該用還得用,哦,對了,杜斌這廝嘴皮子利索,讓他也去。”

張特眼神頓時古怪起來,“不會壞事吧?”

楊崢笑道:“如果壞事,我們不正好有借口出兵?你看對面的牛羊和健馬,不正是我們稀缺之物?”

張特也笑了起來。

邊走邊閑聊,不知不覺就回到枹罕城。

武衛騎兵們懶懶散散靠在城墻下,對著正在訓練刀盾的賨兵指指點點,時而哈哈大笑,時而謾罵兩聲。

張特見了不由眉頭一皺,剛要呵斥。

楊崢攔住了他。

沒必要搞得緊張兮兮的,武衛營現在懶散,但給人的感覺如同收在鞘中的利刃。

但人終究不是刀劍,需要放松和休息。

即便是刀刃,也會崩折。

楊崢不希望自己的部下是一群只會殺戮的冷血機器。

所有對他們時常給城中寡婦暖床的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且他們的確有資格對賨兵指點,而他們的謾罵其實也是在指導。

“後生晚輩,你們悠著點。”楊崢下馬,淡淡笑道。

“將軍!”

武衛營士卒全都肅立,身上的懶散之態瞬間消失。

楊崢很滿意這種反應,揮了揮手,“不必拘禮,現在本該你們歇息。”

老卒們一個個放松下來,與楊崢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將軍,近日城中多了些可疑之人。”袁效道。

他是武衛營的老卒,跟著楊崢從沈嶺突圍而出,受傷後被拋棄在武功城。

傷勢其實不重,但在那樣的環境下,餓也把人餓死了。

楊崢找到他時,只剩最後一口氣。

讓程十三稍稍救治,他自己挺過來了,從此對楊崢感恩戴德,連宛城的家鄉也不回了,一心一意跟隨,常說家裏只有幾片破瓦,親人早已離散,回去也是孤苦的命。

“竟有此事?”

魏蜀每逢大戰,細作斥候刺客來往頻密,這也不是什麽新鮮事。

袁效確認,“已經有幾個麻利的兄弟盯梢。”

楊崢略一思索後道:“是羌人還是蜀人?”

袁效搖搖頭,“裝成關中口音,被兄弟們聽出不對。”

楊崢頓時來了興趣,“他們住在哪裏?”

“城內馮家客舍。”

“你找兩個弟兄,等下跟我去會會他們。”

“諾!”袁效拱拱手。

回到府衙,想起春娘來了都兩天了,自己都沒去見見人家,心中有些過意不去,就脫下盔甲,在城西街市上買了幾斤羊肉、幾斤麥粟。

這些天忙的腳不沾地,累了也就睡在賨兵營寨中。

平常也沒怎麽回自己官邸。

枹罕城原本有縣令、司馬等人,羌亂時不知所蹤,現在更是無人問津。

倒也方便了楊崢。

枹罕屬於遍地,條件有限,官邸也闊綽不起來,幾根歪歪扭扭的黃木柱子趁著門匾,一排老瓦仿佛八九十歲人的老牙一般參差不齊,黃土圍墻早已斑駁。

城中的建築基本都這風格,連城外的塢堡都不如。

對楊崢而言,這世道能有個安身之處就不錯了,也沒那麽多講究。

“呀,將軍回來了。”

楊崢在外面發愣的時候,院內早有小女孩發現了他。

裏面頓時一陣嘈雜。

“將軍。”春娘領著一眾小女孩兒怯生生的迎接。

兩三個月沒見,春娘消瘦了不少,全然沒有當日在曹爽宴會上的風塵氣,可見這段時間她過的並不好。

對於這個願意跟著自己的姑娘,楊崢心中不由得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