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狼襲

冶無戴在屁股後面如同一條瘋狗。

仇恨早已不共戴天。

斥候每日偵查,胡人的士氣在衰落之中。

他們來自西域,長於馬上,不擅山地。

此時舍棄了戰馬,只憑兩條腿,能追這麽長時間,已經說明胡人的頑強了。

或許人在仇恨之中,什麽都不顧了。

楊崢能理解他的仇恨。

換做自己,家業被毀,妻子兒女被斬殺,父老人頭被堆成京觀,肯定也不會放過仇人。

山中無日月。

楊崢漸漸失去了方位感,一直朝東走,應該距離積石山越來越近。

北面的湟水河谷楊崢不敢冒險。

一馬平川,冶無戴的騎兵幾日間就可在進入西都城前堵住自己。

就算進入西都,以冶無戴的氣勢,會放過自己?

還不如在山中,主動權捏在自己手中強一些。

只不過冶無戴沒追上自己,狼群卻追上來。

還是那頭蒼狼,在山梁上以綠幽幽的目光盯著自己。

不僅人記仇,狼也記仇。

楊崢不禁有些頭大,冶無戴還沒解決,又被狼群盯上了。

新一輪的襲擾又開始了。

狼群時進時退,你疲我擾,你進我退,你退我追……

兩日間,十幾個奴隸和胡營葬身狼嘴之中。

羌營賨營裝備在身,又有弓弩,出入都一伍一什,沒給狼群機會。

不過這麽一來,再無人敢逃走了。

奴隸和胡營都空前配合起來。

也算是個小小的收獲。

能不殺人,楊崢也不願殺。

冶無戴也受到了狼群襲擾,後方喝罵陣陣。

他們本就不適應山地作戰,這半年來,從西海到西平,從西平到武威,又從武威到西海,一路追殺自己進大山中。

不疲憊是不可能的。

剛開始還有仇恨和憤怒支持,但仇恨和憤怒都隨著身體的疲憊而疲軟。

楊崢心中一動。

既然狼群能襲擾他們,自己何不也派出賨營去襲擾他們。

敵進我退,敵退我追,敵駐我擾,敵疲我打……

這不是偉人的遊擊戰術嗎?

連他娘的畜生都會玩,自己現在才回過味來。

楊崢一陣汗顏。

當下集合賨營,分成六隊,每隊六十至八十人不等。

西海一戰,賨營陣亡四十三人,傷八十多人,楊崢沒拋棄一個傷者。

很多人都是半大孩子,在艱苦的戰鬥中,身體和意志都變的堅韌不拔,一直以來視楊崢為父兄,早已形成心理上依賴。

四百多雙堅毅的目光看著楊崢。

苦難最是磨礪人。

“看見這些畜生了嗎?”楊崢指著遠方山梁上的那頭大蒼狼。

初秋的陽光下,蒼狼皮毛上光澤隱隱流動。

此刻的它,正驕傲的揚起頭顱,冷冷的目光注視著楊崢的一舉一動。

“從今往後,你們要像他們一樣襲擾敵人,敵進我退,敵退我追,敵駐我擾,敵疲我打,保證自己的安全,襲擾敵人,讓敵人日不能食,夜不能寢,讓他們知道,這大山是你們的天下,你們是山神最勇武的子弟!”楊崢慷慨激昂道。

這幾天,每個人都領教到了狼群的狡猾、兇殘,以及頑強。

“狼襲、狼襲!”賨兵們叫喚起來。

狼襲二字更為貼切。

賨人們在與野獸的搏鬥中,也在學習野獸。

楊崢喚來龔飛稚、羅虎子、鄂山石、樸進、杜河幾個賨兵屯長,仔細講解十六字真言的精髓。

反復叮囑以自身的安全為首要,然後襲擾敵人。

賨兵們脫下鐵甲,扔掉盾牌,每人穿一件皮甲,提一口短刀,背上長弓,手提弩機。

楊崢在人群中一一勉勵。

“活著回來見我。”

目送他們離開,仿佛看著自己的子侄奔赴殺場。

這時代楊崢雖然只有二十二歲,但兩世為人,心中感觸自然比常人多一些。

而這些賨兵沒有辜負楊崢的期望。

自此之後,後方山道上,時常可聽到敵人的慘叫聲,可看見山道上的火光。

楊崢亦在前方設下埋伏,或滾石或火攻,不斷消磨敵人的士氣和鬥志。

嗅到血腥的狼群,也逐漸把目標轉向冶無戴。

勝利的漸漸在向楊崢招手。

治大國若烹小鮮,其實戰爭也是一樣。

講究火候。

火候不夠,菜還是生的,沒煮熟的鴨子會飛走。

火候過了,菜糊在鍋裏,無從下嘴。

斥候每天十余次來回匯報後方情狀。

賨兵們白天從山崖上襲擊,從大樹上突然襲擊,夜裏如狼群一般分進合擊,不求殺敵,只求驚擾敵人。

只要有血腥,狼群也會加入襲擾之中。

兩三日間,胡人就扛不住了。

但此刻的冶無戴已成騎虎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