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鄧艾

鄧艾種田起家,渭水兩岸良田遍地。

無數溝渠連接渭水,向內地延伸,依據地勢環抱塢堡與烽燧。

一塊田,一座塢堡,一座烽燧,宛如小型城池。

兵力太多沒有立足之地,兵力太少,也不是塢堡的對手。

一塊田,就是一個軍事單位。

秋收已過,農人還在補種豆黍等莊稼,身邊除了農具還有長矛弓刀等物。

有些塢堡中還配有戰馬。

勞作的農人中總有幾個身軀雄健雙臂虬結之人。

不難想,這些農人不是簡單的農人。

提起刀就能砍人。

秦人以耕戰立國。

民風彪悍的西北也只能以耕戰立足。

兵就是農,農亦是兵。

而隴右其他地方,雖然也分軍屯、民屯,但屯田客與農奴無異,既沒有種田熱情,也沒有守土的熱情。

與南安熱火朝天的景象天壤之別。

時人稱頌:艾所在,荒野開辟,軍民並豐。

絕非虛言。

兵法有雲:夫將者,國之輔也。輔周則國必強,輔隙則國必弱。

鄧艾不僅知兵,亦擅輔國,是真正的國之良將。

可與漢將趙充國比肩。

剛來南安不到半日,沿途遇見四五支巡邏的遊騎上來盤問。

楊崢掏出魏軍軍牌,自稱西平郭氏,有要事入長安。

遊騎卻仍不願放過,劉珩當場就要爆發,被楊崢按下去了。

在別人的地頭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眾人遂被帶往一處田塢。

一群農夫正在耕田,十幾個甲士四周警戒。

楊崢忍不住納悶,種個田還弄這麽大的排場?

農人中走出一人,身穿麻衣,挽著袖角褲角,手執耒耜,目光灼灼的看著楊崢。

楊崢全身一顫,這不是南安太守鄧艾鄧士載嗎?

當初上邽軍議,楊崢對鄧艾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而現在,同樣深刻。

一郡太守,躬耕隴畝之間。

在越來越浮華驕奢的曹魏,實在太少見了。

楊崢生平所見人物,曹真、夏侯玄、夏侯霸,無意間,身上總是沾著些高高在上的貴氣。

隴西軍將,無不是三妻四妾,闊宅良田……

“此、此非隴西都、都尉楊興雲乎?”鄧艾不開口的時候,頗有威儀,但一開口,總是有種莫名的喜感。

被人認出,再裝也沒什麽意思,拱手致禮道:“隴西楊崢拜見鄧太守。”

倘若對方有惡意,就不會報出名號,直接當成叛胡叛羌亂刀剁了。

鄧艾眼中的銳利消散“沨中一戰,小兒蒙將、將軍解救,還未、未致謝,今日途經南安,當盡地、地主之誼。”

“同為魏臣,互相馳援,乃分內之事。”

此前鄧艾跟郭淮穿一條褲子,萬沒想到私下裏這麽好說話。

“說的好。”鄧艾頗為贊賞,“大、大將軍聚庸碌之眾,沒想到身邊還、還有可堪一用之人。”

楊崢腦門上浮起冷汗。

說話都不利索,還這麽口無遮攔。

曹爽大權獨攬,風頭正盛,雖然你是司馬懿的狗腿,但也不能說的這麽直接啊。

鄧艾原是種田郎,一生未受魏恩,若不是司馬懿提拔,估計還在田頭蹲著。

歷史上的鄧艾似乎也是膽大妄為的性子,萬余孤軍偷渡陰平,逼降蜀國,未得上令,便大肆封賞,拜劉禪行驃騎將軍、蜀漢太子為奉車都尉……

犯了司馬家的忌諱,終引來殺身之禍。

楊崢抱了抱拳,幹笑兩聲。

他是大佬,話可以隨便說,自己可不敢接話。

畢竟端的是曹家的碗。

“楊都、都尉深有、兵略,留在夏侯麾下可惜,太太、傅一向愛惜人才,某可為你、你引薦一二。”鄧艾居然挖起墻角來。

楊崢也覺得可惜,但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他,滔天之功死於非命,終西晉一朝,司馬氏也沒太把鄧艾的功勞當回事。

子嗣還被發配西域為奴隸。

“多謝太守美意,在下還有軍務在身,就此告辭。”楊崢不敢多呆了,今日之事傳出去,鄧艾可能沒事,自己就不好說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曹爽身邊一大堆狐朋狗友,烏煙瘴氣。

而司馬懿身邊,蔣濟、州泰之輩,全都老謀深算。

鄧艾哈哈一笑,“那就後、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楊崢拱手上馬,告辭離去。

南安之後,經天水、過扶風,入長安。

正遇一隊騎兵押解十幾輛囚車在後趕來。

馬上騎兵身軀高大,盔甲華麗,黑色絲絳,青色披風,奔行間,隨風飄動,華麗非常。

不過楊崢一眼看出這些騎士不是從戰場上出來的。

“退開、退開!”馬上郎官揮起馬鞭,隨意抽打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