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應對

“彥雲昔年與兄長、梁道公為友,又與王昶情如手足,不該如此,不該如此啊。”司馬懿嘆了一聲。

嘆了之後,又咳嗽起來。

咳嗽聲虛弱而無力。

一個處心積慮之人,自然心力耗費的比別人多一些。

司馬師略有些擔心的看著自己父親。

司馬八達,司馬懿居其二,其兄司馬朗,早年與王淩、賈逵皆為好友。

賈逵字梁道,乃賈充之父,對曹魏忠心耿耿,石亭之戰與王淩一起救出曹休。

離世時對左右言:“受國厚恩,恨不斬孫權以下見先帝。喪事一不得有所脩作。”

吏民追思往日之功績,刻石立祠,明帝曾親往拜祭。

並州五大士族,王、賈、郭、衛、裴,同氣連枝,與河內溫縣只隔著一座太行山。

所以司馬家算是半個並州人。

令狐愚身為曹爽的長史,自然在司馬師的眼皮之下。

而令狐愚頻頻與楚王曹彪會面,不能不引起司馬師的警覺。

能養三千死士於洛陽,散落人間而無人可知,司馬師有神鬼莫測之能。

所以王淩與令狐愚的謀劃,自然也會被察覺。

“那麽王昶就不能留在荊州了?”司馬師道。

堂中忽而安靜下來。

司馬懿閉著眼睛思索片刻,然後睜開,“文舒是聰明人,當年還是為父向明帝舉薦,雖與王淩同出於王氏,但其心不一,王淩、令狐愚擁曹彪為帝,實則冒天下大不韙,王淩雖有名望,然不足行此大事,非獨王昶不會附從,郭淮、毌丘儉、諸葛誕等皆不會跟隨。”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司馬懿神情有些勞累。

他的確是老了,而且身體每況愈下。

“天下能與父親相爭者,唯有王淩一人而已,沒想到他不謀洛陽,反倒圖許昌,足見此人目光之短淺。”

“不可小看王淩,當年曾與武皇帝一起注解孫子兵法,文武雙全,四子皆有才幹,不在你與子上之下,尤其是王廣。而且謀立曹彪,乃是令狐愚之謀,王淩是被令狐愚連累。”司馬懿的聲音越來越慢,越來越小。

“王廣、令狐愚?兒知矣!父親好生休息。”司馬師起身告辭。

整個洛陽其實掌握在司馬師手中。

高平陵之變後,司馬師鎮靜內外,招撫禁軍,提拔親信,得鐘會、賈充、傅嘏等人出謀劃策,將洛陽整治的滴水不漏。

司馬師一出門,鐘會、賈充便在門外恭候多時。

三人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在依舊繁華的銅駝大街上穿梭。

左右各十幾名甲士護衛。

高平陵之變,仿佛一道雷霆劃過洛陽上空。

灑下一場血雨,便快速消失了,成為街頭巷尾隱隱提及的笑談。

市井百姓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白馬素羈西南馳,其誰乘者朱虎騎。楚王乃武帝之子,智勇雙全,深得領地百姓之心,而當今天子乃任城威王之子,名分上差了一些。”馬車中,鐘會笑道。

楚王曹彪字朱虎,封地白馬,西南便是洛陽。

魏武有二十五子,多出俊傑。

曹昂、曹丕、曹植、曹彰、曹沖自不待言,其他諸人也未必是泛泛之輩。

只是曹丕繼位之後,吸取奪嫡教訓,對宗室嚴加看管,頗為苛刻,屢次遷徙,以防坐大。

明帝曹叡,一以貫之。

所有士族都在瘋狂壯大,而曹氏卻在不斷萎縮。

這也給了司馬家機會。

白馬素羈西南馳,其誰乘者朱虎騎。

童謠在這個時代影響力巨大。

四百年前,陳勝吳廣借種種異象,在大澤鄉揭竿而起。

“令狐愚的確是其中之關鍵,此人若去,則王淩孤掌難鳴。”賈充撫摸著兩撇胡須道。

鐘會道:“此次未嘗不是一個機會,可借楚王之罪狀,召所有宗室入洛陽。”

司馬師輕輕點頭。

隨後,馬車先後駛入孫資、劉放、王觀、高柔等重臣府邸。

這些人全是四朝老臣,很多人年紀比司馬懿還大,每個人都代表一方士族。

當年明帝定托孤之臣,若是沒有孫資、劉放執帝手而寫之,司馬懿這三個字或許不會出現在詔令之上。

王淩最大的影響力其實在士族。

司馬家要動太原王氏,自然要得到其他士族的點頭。

得到默許之後,當夜十幾騎黑衣快馬出東陽門,奔兗州而去。

枹罕西南。

窮途末路的王金虎坐在巨石上唉聲嘆氣。

一向自負悍勇的他身披六七創,全因明光甲的防護,才沒有被命中要害。

令狐盛則站在另一塊大石上望著西面的積石山。

“我等密謀,鄧艾、陳泰豈會知曉?會不會是那楊崢告的密?”並州一向出猛將,王金虎高高大大,孔武有力,頗有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