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腰斬

吳武衛將軍孫峻以民之多怨、眾之所嫌,構陷諸葛恪欲謀反,與吳主孫亮密謀,設宮宴請諸葛恪。

前夜諸葛恪心驚肉跳、一夜不眠。

第二天盥洗,覺得水腥臭無比,更衣,覺得衣服也是臭的。

換了幾次,還是如此,不覺心煩意燥。

出門而去,家犬緊咬衣服不松口,諸葛恪驚異,“犬不欲我行乎?”

又回內庭,再出,家犬又咬住衣服。

諸葛恪煩躁無比,令家人驅趕,乘車而去,行至宮門之前,諸葛恪頗為躊躇。

孫峻自宮內而出,以退為進道:“使君若尊體不安,自可須後,峻當具白主上。”

同行的散騎常侍張約、朱恩托人送密信而來:“今日張設非常,疑有他故。”

諸葛恪也覺得不對勁,於是返回,卻在路上正遇太常滕胤。

滕胤不知孫峻詭計,勸諸葛恪:皇帝宴請,來都來了,也不差這臨門一腳。

諸葛恪一向自視甚高,覺得也是這麽個道理,遂劍履上殿……

嘉平五年十月,吳丞相諸葛恪死於宮宴之上,時年五十一歲,比叔父諸葛亮少活了三年。

孫峻夷其三族,老母、妻兒、外甥、故舊皆遇害。

諸葛恪去年十二月名震海內,三月出兵,七月兵敗,八月返回建業,十月遇害,從巔峰跌落谷底,不到一年。

洛陽,又是一年末尾。

司馬府密室中有些昏暗,卻溫暖如春。

香爐裊裊,銀炭暗紅。

每次司馬師師與鐘會進入這間密室時,都會戒備森嚴。

明有甲士護衛,暗有死士戒備。

事以密成,語以泄敗,司馬師深得其中之精髓。

“諸葛恪身死族滅,孫峻掌權,必會引以為鑒,吳國再無北進之心,而蜀國新敗,大將軍如日中天。”鐘會低聲道。

司馬師沉吟許久,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自高平陵之變以來,最有威望的王淩去了,諸夏侯曹也盡皆被邊緣化,留下的也多是酒囊飯袋,不足為慮。

曹魏這根大樹枝葉已被砍的差不多了,只剩最有名望的夏侯玄苦苦撐著。

朝堂公卿,掌握實權者,皆是司馬氏門生故吏。

遍觀魏國天下,淮南元氣大傷,只有西北一角桀驁不馴。

司馬師越是沉默,鐘會便越是話多,“如今,大將軍尚有四憂。”

一縷青煙繚繞,漸漸籠罩司馬師,讓他的臉也模糊起來,不過那雙眼睛卻在青煙中更加銳利,因而整個人越發深沉,“士季,為吾言之。”

十步之外,對坐的鐘會感覺自己像是面對著一頭蟄伏的猛虎,“其一,文欽,東興之戰,淮南諸部皆傷,獨文欽未損,新城之戰,其部戰力頗盛,斬殺吳軍萬人!”

司馬師輕輕點頭。

“其二,楊崢,此人在西平招撫羌胡,蓄民養兵,破羌之戰,竟能擊敗鄧艾,不可不防也。”如今的西平自然不是洛陽首要打擊目標。

司馬師安靜的聽著。

“其三,毌丘儉,此人為名將,頗有才幹,乃先帝東宮之舊,又是夏侯泰初舊友,大將軍不動則罷,動,則此人必反。”

其實自司馬父子掌權之後,毌丘儉就一再被明升暗降。

從幽州調到豫州,從豫州調到淮南。

一步一步離開經營十余年的幽州。

新城之戰後,雖然因功被升為鎮東大將軍,但實力早已大不如前。

前兩人,司馬師都默不作聲,說到毌丘儉時,卻長身而起,“毌丘儉蹈縱橫之跡,習儀秦之說,有將才,以文欽為爪牙,乃吾之大敵!今淮南虛疲,若不能克制,假以時日,必為心腹大患!”

與淮南毌丘儉相比,西平實在微不足道。

楊崢名望、實力、戰績都差了毌丘儉十萬八千裏。

誰是心腹大患、誰是纖芥之疾一目了然。

“那麽第四人,必定是夏侯泰初了?”司馬師眼神忽然變得冰冷起來。

鐘會卻搖了搖頭,“夏侯泰初乃廟堂高器,只需供奉起來,便可遮人耳目,真正的威脅乃當今皇帝!”

密室中,不見天,不見地,什麽話都可以宣之於口。

司馬師哈哈大笑,已然聽出鐘會言語中在為夏侯玄遮掩,“士季呀士季,吾將行之事,正是要敲一敲這廟堂中的高器,以震懾天下人之耳!”

笑聲之中,嘉平五年敲響最後一聲守歲鐘聲。

嘉平六年應聲而來。

這一年開年洛陽便掀起腥風血雨。

中書令李豐、聯合光祿大夫張緝、太常夏侯玄,欲誅大將軍司馬師。

謀事不密而泄,司馬師召李豐問之。

李豐拒不承認。

司馬師將皇帝血詔抄本扔出,李豐情知抵賴不過,破口大罵:“爾父子懷奸,將傾社稷,惜吾力劣,不能相禽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