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狂言
大戰結束了,小戰卻仍未結束。
鄧艾一戰雄起,成為司馬氏在隴右的頂梁柱。
沒有蜀軍在旁邊掣肘,鄧艾立即糾合天水、南安精銳,不顧士卒傷亡,反攻尹春,聲勢極大,口出狂言,要直搗西平、姑臧,梟楊崢之首,滅楊崢三族,以雪當年之恥!
南面統制的壓力頓時增大。
尹春數次被擊敗,折損千余人馬,連枹罕都被攻破了。
尹春一敗再敗,艱難退回河關,在李特、周旨、邵通等將的支援下,才勉強擋住鄧艾。
南面諸將紛紛上表請罪。
當初楊崢令他們出擊隴西,襲擾鄧艾側後,分攤蜀軍壓力,卻被鄧艾修築的塢堡工事擋住了。
現在又丟了枹罕這個隴右橋頭堡。
“南面需派遣一位老將,尹春非鄧艾之敵也。”衛瓘建議道。
的確,金城郡諸將普遍年輕,尹春二十七歲,已經是最年長者,周旨、李特、龔羽等人全都二十三四左右。
而鄧艾今年正好六十。
別人六十古來稀,他到了六十卻生龍活虎,火力旺盛,從不拉稀。
楊崢思索了一陣,能給鄧艾碰一碰的只有張特和杜預,但一個遠在高昌,一個重任在身。
杜預的長處其實並不在兵略上。
眼下涼州進入正軌,而律法松弛,正需要他來治理。
“不,尹春現在不是鄧艾的敵人,但將來未必不能與鄧艾匹敵。”楊崢固執己見。
當初任命他為南面統制,目的就是為了打磨培養他。
人在逆境中才會成長。
很多人得天獨厚,一輩子順風順水,稍遇挫折便被一棒子毒打死了。
“鄧艾萬余殘軍,難道真能長驅直入,攻破姑臧不成?狂言爾!”楊崢自問不是蜀主劉禪。
能為帥者,不是把腦袋別褲襠上提著刀子莽上去就行了,而是能屈能伸、能退能進。
只有強大的對手,才能激發人的潛能。
見楊崢堅持,衛瓘也沒有多說什麽。
好在尹春終究還是扛住了,河關本就是重鎮,而鄧艾再怎麽生猛,也是血肉之軀,不可能剛剛與蜀軍一場血戰之後,又來跟自己死磕到底。
進入十月,雍涼各地漸漸平靜下來。
杜預也驅趕俘虜回到姑臧。
楊崢出城十裏迎接,涼州百姓也紛紛前來一睹盛況。
對他們而言,其實誰是正統誰是逆賊,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讓涼州安寧,給他們一席之地,安居樂業。
此次大勝,也解除了他們最後的心結。
除了百姓,涼州各地的士家豪強也紛紛前來,以前他們觀望,現在卻沒這個膽子。
杜預這一戰,其實是為內部打的。
在八萬大軍中進退自如,還能趁勢殲滅一部,涼州軍的戰力擺在這裏。
刀子永遠最有說服力。
隔得老遠,杜預便與一眾將佐翻身下馬,步行趨前,半跪於楊崢面前,身後將佐也是齊刷刷的半跪,“屬下幸不辱命!”
“哈哈,元凱此戰來回牽扯,令敵前後失據,一舉擊滅司馬鏈,足以載入兵策。”
“非是屬下一人之功,乃上下一心將士用命,方能破敵制勝。”
楊崢目光掃過他身後諸將,見周煜面有慚色,姜伐野一臉尷尬,還有些人低著頭,自然知道事情的始末絕不會如他說的這麽輕松。
軍中立起了山頭,楊崢心知肚明。
只是這種事情根本無法杜絕,只能壓制和控制在一個合理的區間,讓內鬥變成競爭。
“此番參戰將士,皆有封賞。”
楊崢輕巧的一句話,就引起了士卒們的狂歡,“萬勝!萬勝!”
他們中還有很多人是羌胡部落、豪強私兵。
合理的賞賜,能更快的拉攏人心。
楊崢又說了一番勉勵的話,便拉著杜預的手,一起登上軺車。
到了車上,杜預才拱手低聲道:“多謝將軍信任。”
“元凱見外了。”
“非也,將軍若是稍有疑慮,一封軍令送來,則諸將內訌,軍心離散,敵軍三面圍困,預縱是孫吳復生,必敗無疑。”
“形勢真有那麽嚴峻?”楊崢只看到杜預的遊刃有余。
杜預擦擦冷汗,苦笑道:“將軍的驕兵悍將,不是輕易便能馴服的,還望將軍恕我擅殺宣義郎之罪。”
宣義郎相當於楊崢的門生弟子,不過正因此而有些狂熱。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此戰若是沒有他們在基層鼓舞士氣,杜預又怎能如臂使指,仿佛橫跳,最終把司馬鏈勾引出來?
“若非如此,如何能懾服他人?”楊崢揮了揮手。
大軍入城,引來更熱烈的歡呼聲。
百姓夾道相迎,士卒擡頭挺胸。
歡笑了整個一個下午才漸漸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