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投奔

四天之前,陳倉大雪。

蜀軍圍困數月,城中糧草終於見底了。

天寒地凍,城中得不到補給,軍心也開始搖晃起來。

“將軍,姜維勸降信!”親兵呈上縑帛。

這是姜維第五次勸降。

田章看都不看,直接投入火中。

一縷黑煙,一陣焦臭。

“太尉密令將軍投涼,似乎楊崢早已看破此離間之計。”主薄爰邵低聲道。

“楊崢身邊沒有能人,能成今日之勢?”田章疲憊的閉著眼睛,冷厲的臉上如巖石般堅硬。

爰邵揮手,讓身邊親衛退下後才道:“陳倉城內無糧草,外無援軍,守不了多久了,將軍當早做他圖。”

“他圖?”田章嘴角冷笑一聲,“莫非是投蜀?你我在邊地多年,蜀國跟這陳倉城一樣,撐不了多少年了。”

降將的滋味並不好受,而蜀國也不是一個求賢若渴的地方。

段谷一敗,暴露出很多東西,田章戎馬多年,自然心知肚明。

以蜀國現在的形勢,若是站隊站錯了,小則終身不見用,大則身家性命交代了。

夏侯霸的段位他們自知比不了。

唯一能類比的只有郭遁,郭遁死的莫名其妙,讓他們心有余悸。

“既然不願意投蜀,何不突圍?”

田章長嘆一聲,“你難道不知道太尉的心性?鄧艾這些年為司馬家沖鋒陷陣,太尉棄之如履,蕭關之戰,太尉不管不顧,鄧艾都逃到淺水原,太尉只需派出些許援軍,鄧艾當不至死,今日我丟了陳倉,即便突圍而出,回到長安,就算僥幸活命,也必被貶謫。”

爰邵也跟著嘆了一口氣,“太尉行此離間之計,就沒想過我們的性命。”

“你我都是庶族出身,在洛陽無依無靠,誰會為我們說公道話?”

田章起於雍涼軍底層,爰邵也是從小吏做起,二人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二人對魏國官場形勢了如指掌。

沒有家世,根本爬不上去,司馬家連鄧艾這種忠犬說棄就棄,更不用說他們。

“為今之計,將軍既然不願入蜀,那就只能入涼了!”爰邵咬牙道。

田章愣了愣,“入涼?但此前楊崢對我等投效無動於衷。”

“此一時彼一時,楊崢正是用人之際,我等出身無論是在魏還是入蜀都不得重用,楊崢麾下,羌胡匈奴,皆得高位,何況我等滿腹文武?”爰邵越說越興奮。

“只是,他日司馬氏揮數十萬大軍滅涼,我等豈不是……”

“司馬氏鏖兵淮南,滅諸葛誕不知何日,數十萬大軍休養整訓、糧草輜重,又需數年,以涼州眼下之勢,數年之後,天下事未可知也!”

田章的眼神如盆中烈焰一樣不斷閃爍。

其實他更願意在戰場上沖鋒陷陣,而不是躲在城中算計。

司馬孚以他行死間之計,早已沒把他的性命當回事。

忠誠永遠是相對的。

幾個呼吸後,田章猛然站起,“不錯,司馬氏先棄吾,非吾叛他,今坐困孤城,長安無一兵之援,休怪吾不忠不義!來人,點齊三軍,今夜突圍!”

田章手下也是雍涼軍的悍卒,聽聞不用死守,人人抖擻起精神。

爰邵拿出城中最後的糧食,分給士卒。

這種天氣,城中的守軍疲憊,城外的蜀軍更疲憊。

自段谷一戰後,成都虎步軍的精氣神仿佛都被打沒了,這些年虎步軍中的悍卒、骨幹將領,相繼陣亡、病逝、老邁,補充進來的士卒,都是成都附近的農夫,再也沒有當年武侯時代的精銳之氣。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呼嘯的寒風像刀子一樣竄入盔甲中。

守夜的蜀軍瑟瑟發抖。

正是最困最疲憊的時候,陳倉西城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了,一對對亡命之徒走出。

“敵軍突圍!敵軍突圍!”

黑夜中,響起了淒厲的呼喊聲。

一支哨箭尖銳的呼嘯著竄上夜空。

田章躲過了蜀軍的明哨,卻沒有躲過蜀軍的暗哨。

片刻,四面盔甲鏗鏘,吼聲如雷。

事已至此,田章也豁出去了,振臂高呼:“四面重圍,諸位當隨某死戰!”

“死戰!”

“死戰!”

雍涼軍們也紅著眼怒吼起來。

一人投命,足懼千夫!千夫死命,萬軍辟易!

世上之事也多是如此,置之死地而後生,沒有退路的人反而能殺出一條血路。

魏軍敢玩命,蜀軍反而不敢了。

鎮守西面的正好是蔣斌的一萬漢中軍。

漢中軍在魏延手中是精銳,在諸葛武侯手中也是精銳,在王平手中還是精銳,但在胡濟和蔣斌手上,就不一定了。

嚴格說起來,蔣斌並不是從軍中脫穎而出的,而是因為出身,因為他是荊州系重點培養的接班人,這些年,基本沒有經歷過什麽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