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艱難

甘露四年正月,洛陽也是喜氣洋洋。

鐘會四萬大軍出征,立竿見影,兵不血刃收復長安,又從蜀軍手中奪下陳倉,扶風郡也重回大魏。

這對司馬昭而言無疑是場大勝。

一定程度上挽回了他的威信。

因為自西賊崛起,還從未有過被擊退之事。

朝野中對鐘會也是贊不絕口。

為此,皇帝曹髦還特意下詔嘉獎:“會典綜軍事,參同計策,料敵制勝,前有謀謨之勛,後有復土之之功,前後累重,志不可奪,氣宜嘉之,國家之忠士也。”

皇帝不出詔令還好,一出詔令,就有人主意打上來了。

賈充等人再度上書,請求封司馬昭為晉王,加九錫,開國置事。

而這一次,朝中反對的聲音幾乎沒有。

即便是郭太後,也被她的叔父宣德將軍郭立,從弟都護大將軍郭建攔在宮中。

每一次群臣勸進,都將司馬昭向前推進了一步。

司馬昭依舊是推辭。

但很多人已經心知肚明,至今為止,司馬昭已經推辭六次了。

當年曹丕也僅是三辭三讓而已。

最終還是賈充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退一步,拜司馬昭為晉公。

魏武當年也是一步步走,先丞相,再魏公,後魏王。

這是一套標準流程。

司馬昭若進位晉公,實則也是在走曹操的老路。

“司馬老賊欺吾太甚!”陵雲台中,皇帝曹髦淚流滿面。

一個本有雄心壯志,力圖重現少康之治的青年皇帝,如何能吞的下這種屈辱?

但即便的怒罵,也不得不壓抑自己的聲音,避免被殿外的宮人聽到。

冗從仆射李昭、黃門從官焦伯默然不語,也跟著垂淚。

“他司馬昭不是要朕的江山嗎?那就從朕的屍體上踏過去!”曹髦擦幹眼淚,眸中的恨意如烈焰般升騰。

在他原本的計劃中,在沒有消滅涼州楊崢之前,司馬昭還不會走最後一步。

但賈充的奸計,讓司馬昭進位晉公,對整個曹魏而言,則是奇恥大辱。

“陛下定要隱忍,楊驃騎斬司馬孚,與司馬昭不共戴天,他日必有傾國大戰,陛下方有機會,為今之計,當籠絡禁軍中的忠義之士,不可急於一時。”李昭苦勸道。

站在臣子的角度,皇帝應該臥薪嘗膽,應該隱忍。

但站在皇帝的角度,此次勸進朝中無一人反對,呼聲比前幾次高了不少。

幾個大士族都保持沉默。

大多數時候,沉默就是默認。

曹髦知道自己很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司馬昭比司馬懿、司馬師更迫切。

多次籠絡士族,加固自己的根基。

禁軍之中,全是司馬家的爪牙。

而且司馬昭還在大力扶植司馬家的人,司馬幹、司馬亮、司馬輔……

作為皇室曹氏,人丁居然沒有司馬氏興旺,這就是莫大的諷刺了。

朝中無人為皇帝說話也就算了,地方上更是有各種“祥瑞”送入司馬府中。

此情此景,曹髦怎能不憂心忡忡?

“兩位愛卿,時不我待,定要協助朕。”曹髦決心已下。

二人對視一眼,拱手道:“願為陛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司馬府中。

賈充志得意滿,鐘會走後,他就成了司馬昭身邊的第一紅人。

別人不敢幹的事情,他敢。

別人愛惜羽毛,又當又立,他什麽都不顧,自己的名聲,父親賈逵的名聲,全都踩在地上。

這樣的人,司馬昭自然青睞有加。

“天地開辟,日月重光。遭遇際會,畢力遐方。將掃群穢,還過故鄉。肅清萬裏,總齊八荒。告成歸老,待罪武陽。”司馬昭念誦著司馬懿所作的《征遼東歌》,心中也是豪情高漲。

天地開辟,日月重光。肅清萬裏,總齊八荒。

尋常臣子豈會有如此大的口氣?

“太傅乃神人也,大魏的江山若非太傅,早傾覆多時矣。”賈充趁機上了個熱乎乎的馬屁。

司馬昭輕笑一聲,“公閭呀,你太急進了,我父肅清萬裏、總齊八荒,也不過屈居太傅之位,尊崇曹氏,你勸進晉公之位,豈非置我於火上烤?”

“不然,令尊、令兄有功於天下,南征北戰,掃滅公孫,力克吳蜀,曹氏很能綿延至今,皆賴大將軍父子三人,今曹氏衰頹,天命在大將軍,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也!”賈充察言觀色,見司馬昭沒有反對,就是心中暗許。

他這一次算是押對了。

司馬昭搖了搖頭,“晉公之位太過尊崇,我父子三代匡扶大魏,豈能僭越?改為相國如何?”

當年董卓也曾以相國之位自居。

漢末以來,歷來相權與父權是綁定的,董卓當了相父,就成了尚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