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士子

“洛陽起十萬中軍奔赴關中!”龐青讀著最新的戰報。

“十萬?”楊崢有些驚訝,不是因為兵力太多,而是來的這麽快。

以目前涼州的實力,司馬昭、鐘會想以十四萬大軍滅掉自己,幾乎就是白日做夢了。

司馬昭打個壽春還出動數十萬大軍,對付自己就十四萬?

鐘會沒有這個能力吧?

如果不是對付自己,那就有可能是沖著蜀國來的。

“糧食呢?”關中已經荒廢,十四萬人不可能喝西北風吧?

“司馬昭加征賦稅,官九民一。”龐青道。

明帝後期,中原田賦到了官八民二,這麽沉重的賦稅下,也不知道百姓是怎麽活下來的。

“司馬昭就不怕官逼民反嗎?”楊崢搖搖頭,這一次司馬昭下了血本,若是不能滅了蜀國,或者滅了自己,境內一定會動蕩。

其實從曹操開創屯田制以來,就不斷有人逃亡。

揭竿而起不太可能,中原的軍事力量一直很強大,百姓早已經被殺怕了。

賦稅太重,對民間的打擊是全方位的。

漢武帝為北擊匈奴,大力搜刮民間,新降生的孩子長到三歲要給國家繳納稅,稱之為“出口錢”,年滿十五歲繳納算賦,也就是人頭稅,每人每年都要向國家繳納,並且必須用貨幣,中間又會被糧價壓榨一次……

漢書中對此有明確記載:武帝征四夷,重賦於民,民產子三歲則出口錢,故民重困,至於生子輒殺,甚可悲痛。

事實上,魏末的中原比漢武帝時代更為淒慘。

漢武帝一視同仁,不管豪強還是庶民,一樣繳稅。

甚至豪強富戶會付出更多,告緡令割的是有錢人的韭菜。

民間至少還有條活路。

而司馬昭的重賦,則完全攤派到無權無勢的百姓頭上。

士族豪強有各種方式逃避重稅,不交賦,甚至少交。

一來,官府弄不清他們隱藏了多少戶,圈了多少田。

二來,官府本身就是士族豪強自己,他們會玩命的繳自己的賦?

司馬昭敢這麽玩,楊崢不得不佩服他的魄力。

不過話又說回來,只要士族豪強站在司馬昭這一邊,底層松散而無組織的百姓,便興不起什麽風浪。

對比中原,涼州的賦稅則輕了太多。

奴隸、待歸、治民,只需上繳足夠的田稅,每年完成一兩個月的軍事訓練,基本就沒有其他破事。

農閑百姓可以漁獵、畜牧,做些手工制品,拿到集市上售賣。

或者為官府做工,工錢沒有,混個一日三餐,填補肚子,也是在節省糧食。

除了田賦,涼州的食鹽、牲畜、鐵都是官營。

西海隨便一個鹽湖足夠全天下吃上幾十上百年。

牲畜也是涼州巨大的優勢之一,全天下也就涼州采取大規模官營,在河湟、西海、河套、張掖的廣大草原上設立牧場,一頭牲畜,能吃也能幹活,價值巨大。

還有商稅,這些年占官府財政收入的比例越來越大。

中原士族豪強越來越壯大,他們的需求也隨之攀升。

胡椒、香料、蜀錦、貂裘、瑪瑙、寶石、琥珀、犀角、象牙等等奢侈物都要從領涼州過境。

無論春夏秋冬,都會有長長的駝隊從西方逶迤而來,這些異域商賈的吃穿住行,都要在涼州,他們出手極其大方,帶動了涼州的經濟,讓百姓也能沾些油水。

自從清剿了沮渠部之後,涼州的經商環境大為改善,很多西域商人幹脆直接在姑臧購買宅邸。

去年攻破長安、斬殺司馬孚、王基,姑臧的宅邸價格便如芝麻開花一般節節升高,有了大都會的氣質。

有商稅、鹽鐵、牲畜的補充,涼州公庫中金銀堆積如山。

所以每次大戰,也基本用不著壓榨百姓。

整個涼州都處於上升期,士家豪強與百姓能相安無事。

一些有眼光的豪強在楊崢的建議下,還組成了商隊,也搞起了大宗商品貿易。

除了商賈,涼州境內天竺僧人的數量持續攀升。

河西走廊的意義,除了經濟,實則也是文化碰撞之地。

高原、草原、中原、西域再次交匯,不斷碰撞出強大的文明火花。

華夏文明很偉大,很燦爛,但其他文明也有可取之處。

西方文明能後來居上,是因為沒有封閉自己,不管是掠奪還是十字軍東征,都是文明的不斷碰撞。

反而華夏文明在宋朝後進入全面的衰退期,失去河西走廊,燕雲也奪不回,開拓進取的精神也就沒有了,女人纏足,男人以從軍為恥……

楊崢一向覺得文明不止是吟詩作畫,而是一種內在的向上的精神,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可以是詩人畫家,但不能只有詩人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