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利器

風雪一停,天氣稍稍轉暖。

黃河上冰層沒有絲毫融化的跡象。

占領風陵渡後,楊崢時時刻刻令斥候巡視黃河,從郃陽到蒲坂,在風陵渡口折轉向東,至湖縣、弘農。

斥候每日必備的任務便是測試冰層的厚度,何處可以通過,何處有裂縫。

黃河的冰層就是楊崢的生命線。

有了冰層,河東郡、弘農郡、關中連成一片,涼州騎兵可以隨意馳騁,司馬昭不可能封鎖的住。

一旦冰層消融,則涼州騎兵處處受制。

馬蹄所向,黃河北岸幾座城池紛紛投降。

黃河以南的閿鄉、湖縣、務鄉、曹陽亭、茅津等地也紛紛逃散。

以往有黃河作屏障,這些地方全都是兵家必爭之地,但現在黃河凍住了,這些地方的戰略價值極小。

司馬昭只防守弘農。

南岸壁壘森嚴,長矛如林。

十幾萬大軍在黃河兩岸結營而守,鹿角鋪了一層又一層,仿佛兩岸生出的骨刺一般,各種旌旗綿延十余裏。

雖然中軍近些年不斷擴充,但其戰力絕不可小覷。

這時代天南地北,沒有不會提刀的人。

白茫茫的大地,湛藍的天空,一望無際的原野,黃白相間的山巒,十幾萬大軍氣象莊嚴。

北岸騎兵縱橫往來,青黑色的鐵甲猶如潮水,馬蹄陣陣仿佛雷鳴,踏碎淺淺的積雪。

偶爾有羌胡騎兵發出陣陣狼嚎聲,然後狂笑著從營壘前一躍而過。

“堂堂之陣,不可擊也!”楊崢從對面營壘的排布中嗅到熟悉的氣味,“不愧是陳玄伯啊!”

郭淮、鄧艾、陳泰,雍涼三巨頭,只剩一個陳泰了,也是最難對付的一個。

郭淮有私心,鄧艾好行險,只有陳泰沒有破綻,穩紮穩打,一旦對手露出破綻,就會猛撲上來。

麹山之戰,陳泰大戰牛頭山,逼退姜維,遂得麹山二城,守將句安投降。

陳泰用兵,又穩又狠。

“司馬昭雖然倚重陳泰,但也會防範此人。”龐青低聲道。

“司馬昭不擅領軍,卻極會用人,不用心存僥幸,此戰的對手肯定是陳泰!”楊崢笑道。

其實也沒必要擔憂,陳泰是名將,自己這邊也不差。

而且陳泰一上來就擺出守勢,無非就是在重演淮南之戰而已。

但壽春是死的,自己是活的!

“蒙將軍,可領五千驍騎,前去陣前耀我軍威!”

打仗打的就是個氣勢。

司馬昭縮成烏龜,自己不妨讓他見識見識涼州騎兵。

“唯!”蒙虓拱手領命。

過不多時,蹄聲轟鳴,騎兵奔湧而出,宛如青黑色長鞭,自西北向東南掃過白茫茫的原野。

人如龍馬如虎,旌旗宛如烈焰。

五千余驍騎營仿佛五千多團飛馳的怒焰,掠過中軍營壘時,發出陣陣咆哮。

中軍營壘中萬弩齊發,羽箭呼嘯飛過天空,卻被呼嘯的北風緩緩吹落,無力的釘在奔跑的馬蹄下。

驍騎的弓弩卻借著風力射入營壘之中。

這種攻擊自然沒有什麽殺傷力,卻足以打擊中軍士氣。

騎兵們舉起弓弩,大笑著從西往東,仿佛在檢閱中軍一般。

自始至終,中軍沒有一人出戰。

只要司馬昭、陳泰還沒老糊塗,就不會在狂野中與騎兵決戰。

蒙虓帶著騎兵返回北面大陣。

“呸,司馬家的人全是縮頭烏龜。”劉珩吐了一口唾沫。

龐會眼皮擡了擡,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憋不住,“司馬昭擅長以守為攻,步步為營。”

“這不是還是縮頭烏龜?”劉珩反問道。

龐會一時無語。

“龐將軍沒有說錯,司馬昭深得司馬懿龜縮之法,又有陳泰出謀劃策,這一戰不會那麽簡單。”話從楊崢嘴中說出,和龐會說出,完全就是兩個效果。

眾人都不敢怠慢。

龐青拱手道:“司馬昭堅壁不出,乃是拖延時日,一旦春暖,黃河融化,則我軍就會被封鎖在河東。”

黃河從北向南,在河東折轉向東。

西面、南面是大河,北面東面山巒起伏。

若是天暖,騎兵會大大受到限制。

“司馬昭想多了,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楊崢還沒蠢到被司馬昭拖死在這裏。

這時斥候策馬趕來,“稟君侯,陳騫領三萬兗豫大軍出上黨,進駐安邑,羊祜領一萬五千軍撲向臨晉!”

陳騫在東,羊祜在西,陳泰果然想把自己堵死在河東。

對涼州軍而言,現在最怕的不是敵人圍攻,而是按兵不動。

不動就沒有破綻,一旦天暖,騎兵就會處處受制。

只要動了,處處就是破綻。

“陳泰知我有騎兵之利,卻不知我騎兵強到何種地步!”楊崢回望身邊將佐,蒙虓、劉珩、文鴦、龐會等人,全都是縱橫當世的猛將,“想如困死毌丘儉、諸葛誕一樣圍死我,先看看他們的有沒有這張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