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辜負

如果司馬昭不分兵,而是選擇共進退,陳泰不會敗的這麽快,涼州騎兵也不會勝的這麽容易。

戰場之上,只要有一人先退,其他人心中就會充滿疑惑。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這是人性。

憑什麽有人能先走?

是不是敗局已定?

大戰還開打,中軍士卒心中就已經蒙上了一層陰影。

更何況司馬昭留給陳泰的都是新進擴充的士卒,雖然也經歷了壽春之戰,但並非是當年曹魏立國征戰四方的那一支中軍。

真正的精銳,自然要留在司馬昭身邊。

所以遇到苦戰和挫折,後軍瞬間就失去了鬥志兵敗如山倒。

後面殺聲震天,猶如驚濤駭浪洶湧而來。

司馬昭與賈充卻都非常默契的選擇了無視,仿佛忘了當初在陳泰面前的承諾。

明明身邊還有一支騎兵,卻依舊無動於衷。

不,也不能說無動於衷。

八萬人奔走的速度更快了。

“相國當以天下為己任,速離險地!”聽著背後追來的馬蹄聲,賈充連絲毫抵抗的興致都沒有。

如果連陳泰都擋不住,那麽他們就更擋不住了。

這才幾個時辰,陳泰就崩潰了?

難道西賊戰力真的恐怖如斯?

所以人心中都作如是想。

只有陳騫怒道:“區區一支遊騎而已,我方尚有八萬之眾,何懼之有?”

陳騫跟陳泰不同,陳泰心懷曹氏,對司馬昭若緊若離,而陳騫卻一頭倒向司馬氏懷中,成為中原冉冉升起的一顆將星。

尤其是蓮勺之戰,以三萬弱勢步卒,擋住五萬優勢騎兵,更令司馬昭刮目相看。

這比寄予厚望的羊祜強上太多。

人心惶惶之下,陳騫的鎮定讓司馬昭心中大定,“休淵可有良策?”

“相國勿驚,前軍有八萬之眾,猶有一戰之力!”陳騫猶如一棵大樹,風雪再急,卻不能撼動他分毫。

賈充眼珠子一轉,“可速速拋棄輜重、旗仗、車馬,以遲滯敵軍。”

司馬昭聽從二人之言,拋棄輜重,令士卒徐徐而退。

又縱成倅騎兵督戰,但有脫離本陣者,一概砍殺。

前軍迅速恢復鎮定。

靠近的涼州騎兵一見如此氣勢,小心翼翼沖殺了兩次,皆被擋住,便只能跟在身後襲擾。

夜黑雪急,尋了一處丘壑,勉強能夠遮風擋雪。

好在追殺的兩支騎兵也是強弩之末,很多騎兵還在奔馳,馬背上的騎兵已經凍僵,也有戰馬忽然哀鳴一聲,栽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眼看夜色越來越深沉,騎兵也不敢追擊了,退了下去。

司馬昭松了一口氣。

“只要到了粟邑,我等就可憑城而守!”賈充勉勵道。

陳騫卻潑了一瓢冷水,“粟邑小城,立於平原之上,我軍若據此城而守,必死無疑!四方援軍,何人敢來救援?必須撤退至白水城或者臨晉!”

白水城有白水為屏障,還有黃龍山、雁門山為依靠,原本就是中軍屯兵之地,有大量營壘和鹿角,能擋住涼州騎兵。

而且白水城距離粟邑只有四十裏不到。

距離他們也僅僅六十裏左右。

這個時候,賈充也不敢跟陳騫爭了,“陳將軍所言甚是。”

“速令臨晉守軍前來支援!”司馬昭吹了一天的寒風,倉皇南顧,到現在只覺得全身發冷。

這些年他身體一直就不怎麽樣,比司馬懿差多了。

雖一直跟著司馬懿在軍中,很少沖鋒陷陣,所以身體就不是很強健。

“軍中諸事,皆由休淵定奪!”司馬昭又冷又累,昏昏沉沉,有些支持不住了。

“相國!”賈充臉色比司馬昭還要蒼白。

司馬昭倒了,以他現在的境地,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輕則被排擠出洛陽,重則人頭不保,畢竟得罪的人也不少了。

司馬昭手扶著額頭,“無妨、無妨,再派出使者,讓漢中士季分出一軍馳援關中!”

大軍直接交到陳騫手中,是最好的選擇。

前軍穩住了陣型,後軍一敗塗地。

天亮時候,大雪已經小了很多,雪深及膝,到處都是凍僵的人。

很多士卒抱在一起,被凍成了雪雕。

真正死在涼軍騎兵手上的沒有多少,絕大多數都是凍死和逃散的。

陳泰帶著一眾士卒從丘壑中鉆出,心灰欲死,忽然拔出長劍,欲自刎謝罪,卻被身邊的部曲擋住,“大勢已去,陳公何不棄軍而去?”

戰場仍是一片混亂,從黃陵地界漫延至粟邑地界,逶迤七十多裏。

涼州騎兵同樣受制於這場雪,馬蹄在積雪中邁不開蹄,這給了中軍一絲逃生的可能。

只要脫離大軍,有很大幾率活下來。

但如此一來,陳泰就不是陳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