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成都
辟二九之通門,畫方軌之廣塗。營新宮於爽塏,擬承明而起廬。結陽城之延閣,飛觀榭乎雲中。開高軒以臨山,列綺窗而瞰江。內則議殿爵堂,武義虎威。宣化之闥,崇禮之闈。華闕雙邈,重門洞開。金鋪交映,玉題相暉。外則軌躅八達,裏闬對出。比屋連甍,千廡萬室。亦有甲第,當衢向術。壇宇顯敞,高門納駟。庭扣鐘磬,堂撫琴瑟。
——左思《蜀都賦》
諸葛武侯設作坊織造蜀錦之後,成都便有錦官城的稱呼。
兩漢時期,成都便得到長足發展,西漢末年,成都一躍成為僅次於長安的大都會。
東漢末年,天下到處都在易子而食析骨而炊,唯獨成都一片繁榮,劉備數萬人馬入蜀之際,劉璋大饗士卒幾日不絕。
這些年蜀主劉禪大興土木,讓成都變得更加繁華。
如今城外兵荒馬亂,人心惶惶,崇禮殿中卻依舊歌舞升平。
舞姬們翹袖折腰婀娜多姿,隨著絲竹管弦的節奏翩翩起舞。
蜀主劉禪看的如癡如醉。
不過今日的聚會,除了黃皓,還邀請了北地王劉諶、尚書令樊建、中散大夫譙周、車騎將軍夏侯霸、以及郤正、張紹等人。
所有人都心不在焉。
涼軍正氣勢如虹的向成都進兵,除了劉禪,已經沒人有心思欣賞歌舞了。
就連舞姬臉上都少了幾分平日的艷麗。
諸葛瞻父子、張遵、黃崇、李球全部陣亡,對蜀國人心士氣打擊巨大。
蜀國的精魂在諸葛武侯,諸葛瞻敗的,不僅是成都最後的兵力,而是蜀人的信心、士氣!
曾經對諸葛瞻有多寄以厚望,現在就有多失望。
事實上,此時的成都已經成了一座孤城,周圍城池村落全都逃散一空。
涼軍的惡名天下皆知,動不動就屠城築京觀,溫軟綿柔的蜀中何曾見識過此等血腥幹戈之氣?
北地王劉諶最先坐不住,心煩意亂的揮手,“下去、下去!”
歌舞戛然而止,舞姬樂工匆匆施了一禮,便匆匆逃散。
“唉——你這又是何必?”劉禪脾氣很好,絲毫不以為忤。
“衛將軍父子戰死,五萬大軍淪喪,成都兵力空虛,如今形勢為之奈何?”
“為之奈何?”劉禪兩眼望著殿梁。
黃皓語氣尖酸道:“公等皆受國重恩,苦無良策,卻來為難陛下!”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立即引來眾人敵視的目光。
“若非你奸巧專恣禍亂國政,國家焉至於此?”劉諶最恨的便是黃皓。
以前很多話不敢說,現在也沒什麽忌憚了。
其他人要麽跟著怒罵黃皓,那麽跪請劉禪斬殺黃皓,以正綱紀……
殿中亂作一團。
仿佛只要殺了黃皓,城外的涼軍便不足為慮。
劉禪又是長嘆一聲,冷眼旁觀,殿中漸漸安靜下來,“譙師,意下如何?”
譙周曾在先帝時任太子仆、太子家令、光祿大夫等職,算是劉禪的授業恩師。
諸葛武侯為丞相期間,譙周為勸學從事,蜀中士人,其地位猶如東漢楊震、鄭玄,影響力巨大。
譙周拱手道:“陛下自有定計,何須問老臣?”
“這何須問?當發成都健夫,上城墻守備!”劉諶急道。
但越是急切,劉禪對他越是不在意,望向夏侯霸,目光少有的明亮起來,“車騎將軍以為如何?”
此時的夏侯霸已經年近七十,這幾年在蜀中日子過的不錯,“回稟陛下,南中有萬余駐軍,永安亦有七千守軍,可調回成都勤王,鐘會被阻於劍閣半年有余,糧草將盡,臣以為大將軍不日便有捷報傳來。”
眾人看夏侯霸的眼神頓時溫和許多。
夏侯霸的話說了等於沒說,看似在為蜀國考慮,實則都是拾人牙慧,怎麽防禦,尚書令樊建早就上了條陳。
劉禪輕輕搖頭,“既然如此,不妨再等數日。”
這麽多大佬都沒表態,他也就繼續觀望了。
其實成都已經沒有多少青壯,諸葛誕的五萬大軍,有三萬多都是成都招募的壯丁。
留在成都的早已破膽。
黃皓目光一閃,剛要發言,就被劉禪揮袖制止了。
這個時候無論黃皓說什麽做什麽都是錯,只會加劇朝中進一步的分裂。
宴會結束,夏侯霸和譙周不出意外的被留了下來。
內殿之中只有四人。
劉禪、夏侯霸、譙周,以及黃皓。
很多話在外面不好講,到了此地,就可以暢所欲言。
“成都無兵可守,四方支援不及,今是戰是……降,兩位可明言。”劉禪沒有廢話。
蜀國到了今日,不僅僅是三萬涼軍長驅直入,而是人心散了。
夏侯霸沉眉不敢答。
譙周卻道:“臣夜觀天象,大漢氣數已盡,西北破軍淩於帝薇,破軍者,陰金也,正應西北金戈之氣。楊崢世之貪狼,今貪狼懸於子、午二宮守命,地勢必有破軍應之,馮翊一戰,司馬昭二十余萬大軍灰飛煙滅,楊崢貪狼入命,地有七殺,若成都不降,則亦入七殺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