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王者

羊祜並不點破少年的身份,又走了一陣,越看心中越是驚嘆。

涼州海納百川的氣象,實在令人心折,心中對羌胡異族的排斥也淡了許多。

如果站在另一個角度,羌胡也為涼州注入了新的活力與旺盛生機。

與之相比,洛陽就顯得死氣沉沉了。

高平陵之變後,洛陽便籠罩著一層陰雲。

司馬師、司馬昭以傾國之眾征討淮南,百姓從此困窘。

“君侯回來了,君侯回來了!”

街市上,一人高呼。

仿佛一顆石子投入湖水之中,瞬間沸騰起來。

整條街都在呼喊:“君侯回來了!”

家家戶戶大門打開,百姓奪門而出,長街瞬間變得無比擁擠,人群如潮。

盡管幾個護衛不斷向兩人靠攏,但還是被沖散了。

羊祜與楊宏被人群裹挾著向東城走去。

期間楊宏一直用身體為羊祜遮擋,一直走到城外。

城外早已人山人海。

周圍的部落似乎也收到了消息,騎馬前來觀看。

姑臧城中的守軍全都出城,一個個軍容齊整,維持秩序。

遠方大地上,蹄聲轟隆。

很快,一條黑色的長線從天邊席卷而來。

北面草原的翠綠,南面的雪峰皚皚。

人未至,百戰雄師的無敵氣勢排山倒海。

百姓們的熱情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熱情的歡呼著。

那裏面就有他們的孩子、丈夫、兄長、親人……

羊祜亦是領兵之人,一見此軍氣勢,心中忽然忽然湧起深深的懼意。

擊敗司馬昭十六萬大軍並不是偶然。

大軍潮水一般湧來,將近兩裏的時候,緩緩減速。

最前一排,鐵甲錚錚,長槊森森,簇擁著中間的“王者”。

“君侯!”無數百姓主動跪伏在地。

也有人站著拱手行禮,在場維持秩序的士卒並未強求。

而馬上之人卻大聲喝令:“起身,起身,無需跪拜!”

騎兵走過,卷起幾縷征塵。

馬上的王者意氣風發卻又淡定自如,如同烈日般令人不敢仰視。

羊祜再次受到沖擊。

即便是當年的司馬師、司馬昭也沒有讓羊祜如此震撼。

闊別大半年,回到姑臧,見到人山人海,楊崢百感交集,一場大勝,帶給涼州新的氣象。

不過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三國混戰至今,也到了天下一統的時候。

“有如此百姓,如此將士,一統天下指日可待!”楊崢大笑道。

“左傳有言:五百年必有王者出!天下英雄何人能與君侯比肩?”龐青又拍起了馬屁。

春秋在漢末為顯學,尤其是左傳。

杜預的叔父杜寬雖然政績上沒有什麽建樹,但在治學上名震一方,推崇左傳,著有《春秋左氏傳解》,讓涼州學術氛圍大增。

武功興盛,必有文事相濟,才能相輔相成。

“你這句話後面兩句為何不說?”楊崢笑道。

龐青笑道:“後面兩句不吉利,不說也罷。”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楊崢毫無顧忌的念了出來,“不過吾更傾向於孟子所言: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

意思差不多,但氣勢完全不一樣。

“幹脆稱王算了!”劉珩終於憋不住了。

之乎者也沒聽進去,王者二字卻是聽進去了。

“你這廝懂個鳥?當今陛下猶在水深火熱之中,我稱王,豈不成了天下最大的叛逆?”楊崢心情不錯,所以多說了幾句。

司馬昭至今也就一相國,自己稱公是因為伐蜀之功。

稱王就是僭越了。

到時候不是自己罵司馬昭,而是司馬昭罵自己亂臣賊子。

中原士族楊崢不做指望,但中原百姓,楊崢覺得還是可以爭取一下。

除了這些,心中多少對曹家有一絲憐憫。

曹髦無疑是合格的君主,這些年一直在苦苦掙紮,可惜生不逢時。

鎮撫司各地說書人傳回的消息,司馬昭的情況不太妙。

鐘會十四萬大軍頂在伊闕關,有問鼎洛陽之意。

中原各地的百姓不堪重稅,紛紛逃散。

連各大屯田都發起了小規模的叛亂。

各大的叛亂也在錦衣衛的謀劃之中。

總之,司馬昭想休養生息,那是不可能的。

黑鍋這麽大,黑料這麽多,自己當然要給他助助興。

“叛逆不叛逆的,又不是司馬小兒說了算,我們贏了,他們就是叛逆!”劉珩狗嘴裏有時還真能吐出象牙……

這與歷史掌握在勝利者手中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

楊崢怔怔的看著他。

看得劉珩都不好意思了,幹笑兩聲,“看我作甚?屬下說錯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