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封王

“杜元凱不有生知,用之則習,振長策而攻取,兼儒風而轉戰,蜀中紛亂如麻,能定人心,必杜元凱也!今其自汙,亦為自保之術。”嵇康面無表情道。

仿佛在評價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

琴弦挑動,清脆之聲頓起,五指按下,琴音頓止。

“能知其中玄機者,嵇中散也!”楊崢拱手贊道。

嵇康來涼州也有幾年了。

楊崢幾次讓他出山,全都被拒絕,說自己是閑雲野鶴,縱情山水,不擅政務。

這一次也是嵇康主動找楊崢,請求南下成都暫住,一覽蜀地之風物。

楊崢正好把近日發生的大事隱晦說出,果然不出所料,嵇康閑雲野鶴是真,但心懷天下也是真,一語道破杜預的動機。

嵇康雖跟自己不甚親近,但嵇康的夫人長樂亭主卻與夏侯芷關系不錯,兩家時常往來。

所以嵇康也抹不開情面。

這些年,嵇康雖然什麽都沒做,但只要留在涼州就是一尊大神,增加了涼州不少正統性。

中原、蜀中士人爭相拜訪,就連江東都有士人來訪。

“近日涼州對國號爭論不休,不知中散以為如何?”楊崢一事不煩二主,幹脆聽聽他的意見。

公有郡公和國公。

楊崢這麽大的地盤,肯定不是郡公,國公都是謙虛了。

魏武也是先晉的魏公,建安十八年五月漢獻帝封其為魏公,加九錫、建魏國,定國都於鄴城,自置丞相、太尉、大將軍等百官。

司馬昭的心腹也是多次逼迫曹髦,封其為晉公,加九錫,設置晉國,司馬昭九次推辭,才作罷。

所以楊崢的國號之爭,實際上也是利益之爭。

嵇康平和道:“君侯本曹氏家臣,若能匡扶大魏,不亞於伊尹霍光,天下仰慕,流芳百世,何必行此悖逆之舉?”

楊崢暗自搖搖頭,霍光的下場不太美妙。

而且,以涼州如今烈火烹油之勢,自己不向上走一步,這些驕兵悍將們誰肯心服?

還有羌胡、鮮卑、匈奴等異族,沒有自己,誰能鎮得住他們?

魏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所以楊崢才喜歡孟子的那句: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

嵇康多有有些文人理想主義的天真。

楊崢含笑不語。

嵇康卻長嘆一聲,“罷了,是某迂腐了。”

“君侯,羊祜在院外求見嵇中散。”親衛在堂外稟報道。

“羊祜?”楊崢差點忘了他,“讓他進來。”

嵇康不喜喧嘩,所以這次拜訪低調的不能再低調。

輕車簡從,微服出行。

“羊先生請。”

腳步聲由遠及近。

大門推開,羊祜與楊宏入內,見了楊崢和嵇康同時一愣。

“拜見君侯。”羊祜反應極快。

楊宏單膝跪地,“兒拜見父親。”

楊崢見了自己兒子也忍不住一喜,揮手讓他來身邊坐下,“羊先生來的正好。”

當年把他們送到青營,絕對是上上之策。

三個兒子,都還不錯。

老大楊毅跟隨文鴦征戰,立下不少軍功,現在已經是飛騎郎。

老二楊武在朔方屯田,能去這種地方,已經讓楊崢“老懷大慰”。

老三楊宏本姜阿憐所生,當年夏侯芷生不出孩子,就交給她撫養,喜好天文術數,跟嵇康走的較近。

楊崢、羊祜、嵇康,三人都是曹魏的女婿,今日聚在一起也算是緣分。

按照輩分,羊祜是楊崢和嵇康的姑父……

楊崢笑道:“羊先生身體可曾恢復?”

“謝君侯掛懷,在下身體恢復如初,只是不知君侯何時放吾回鄉,家中尚有高堂奉養,妻離子別,祜心實不安?”羊祜一上來就賣慘。

楊崢盯著他,放你回去,你不是立即提著刀子回砍過來?

這種要求也好意思提?

羊祜統兵打仗一般,但治理能力卻是一流,用的好就是一蕭何,司馬昭正缺這樣的人。

“中原震蕩,不日便有大亂,羊先生不妨在涼州多待幾日,也讓某盡一盡地主之誼。”

中原震蕩不是楊崢亂說。

鎮撫司在許昌、鄴城、下邳煽動屯田客和百姓,正在準備給司馬昭玩個大的。

士族雖然都支持司馬昭,但百姓卻不堪重負,官九民一,基本沒什麽活路。

“君侯何必強人所難,祜留涼州,也不會為君侯出一策。”

楊崢笑道:“無妨,羊先生多慮了,安心靜養即可。”

既然不願意幫自己,也別想回去捧司馬昭的臭腳。

嵇康不悅道:“君侯肚量何其小也。”

相似的經歷讓二人站在一起。

楊崢不以為意,“中散錯矣,涼州雖小,卻容納天下之肚量,中原雖大,早無爾等立足之地!無論兩位願不願為涼州出力,某都不會強求,兩位縱情山水也可,醉心學術亦可,我等在這荒蠻之地爭殺,不就是為了守護華夏衣冠?亦可使蠻荒之地亦行中土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