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養病

從國號定為“秦”時,便默認長安為都。

杜預、索靖都無異議,不過魯芝卻沒有回信,而是他勞累過度,病重之中。

楊崢大驚,趕忙快馬加鞭奔赴長安。

這麽多年,真正的中流砥柱是魯芝。

默默在後方經營一切,把一切都打理的妥妥當當,讓前線沒有後顧之憂。

隴右、河西這麽快恢復生產,都是他功勞。

楊崢輝煌的勝利,背後他的精打細算,將涼州資源送到前線。

所以杜預、衛瓘等人是護軍,魯芝是勛功最高的上護軍。

趕到長安,見了魯芝的住宅,忍不住心中一酸,都是秦國的上護軍、陰平侯,一家人住的還是茅草房,連個下人都沒有。

長安本有征西將軍府,歷經戰火,早已損壞,羊祜防守長安時,為了加固城防,把能拆的都拆了。

城中像樣的建築沒有幾座,不是被當做官衙,就是被當成軍營。

次子魯敬粗布麻衣侍奉在側。

魯芝潔身寡欲,不蓄田宅,為官廉潔、為政公平,在涼州也是出名了的。

因郭汜李傕之亂,家破人亡,自幼流離失所,嘗遍人家苦難,封賞給他的田地、錢財,都拿去接濟貧苦百姓。所以他主政的地方,官場為之一清,百姓豪強心悅誠服,當地往往能快速安定下來。

離任之時,總有百姓攔住他不讓他走。

關中幾乎一片廢墟,想恢復以往的生機,何其之難?

政務何其繁重?

魯芝生活簡樸,加上他年紀也大了,今年已經七十一,病倒也在情理之中。

楊崢暗恨自己太粗心,沉浸在大勝立國的喜悅之中,忽視的東西太多。

魯芝臥病在床,早已不能見客。

楊崢顧不了這些虛禮,直入病榻之前。

家中只有一屋子的竹簡,幾件家具,簡樸到了極致。

“家父十日之前於田間病倒,送回城休養,請了大夫,脈相已經穩固,大夫說只要保養兩三月,父親便會好轉。”魯敬脾氣跟魯芝相似,剛正不阿,所以話語間多多少少帶著些怨氣。

魯芝生活簡樸,不蓄私產,自然也就沒有娶姬妾,夫人離世後,這麽多年也沒續弦。

只有兩子,長子魯恭,先為河曲屯田令,政績尚可,沒有特別過人之處,倒是學會了魯芝的兢兢業業。

楊崢沉默許久,也沒多說什麽。

此後兩天一直親自侍奉湯藥,為他擦拭身體。

如同侍奉自己的老父。

魯敬臉上的怨氣一點一點消散。

第三天時,魯芝清醒過來,臉色略有些蒼白,眼神十分渾濁,愣了半天,才發現是楊崢,長長嘆息一聲,嘴中在說些什麽。

楊崢把耳朵貼近,“大、王日理、萬萬機,不該……在此……耽誤……老朽……慚愧……”

楊崢輕輕握住他的手,“伯父但請安歇,自有李密、陳壽等人打理,我已調回索靖,讓他主理關中大局。”

魯芝微微點頭,沒有多說什麽,閉上眼又睡過去了。

看著他布滿老人斑滿是皺紋的臉,楊崢真怕他就這麽睡過去了。

心中微微恐懼。

生父楊攸只有一個朦朧的影子,而魯芝多少替代了這一角色。

之後幾天,楊崢就睡在魯芝病榻之側,喂水喂粥,侍奉湯藥,魯芝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在楊崢攙扶下,可下床行走。

也就在這幾天,並州兵敗的消息傳回。

周煜孤軍深入,中唐彬、劉弘埋伏,圍而不攻,周煜糧盡突圍,魏軍隨後掩殺,杜河率兩千甲士斷後,傷敵數倍,但寡不敵眾,全軍盡歿,本人也戰死陣中。

匈奴左部帥劉淵領三千匈奴義從拖住周煜。

吃掉杜河三千甲士的唐彬、劉弘數萬人趕來,三面圍殺,七千騎兵、六千步卒人困馬乏,當場被斬千余,周煜大敗,部眾潰散,又被截斷了退會太原的去路,引兵向西,退走呂梁山,才勉強逃過魏軍追殺。

魏軍收復太原以南所有失地,圍攻太原!

楊崢一把捏碎了竹簡。

兩千甲士被斬,府兵一哄而散,一萬多親軍精銳被重創……

自西平起兵以來,還是第一次遭逢如此大敗。

要知道,這其實是楊崢立國以來的第一戰!

劉珩、龐青當年也“君命有所不受”,但他們是根據戰場形勢,做出的一系列正確調整,沒有與楊崢騷擾襲取並州的大戰略相違背。

而周煜的出擊,與楊崢休養生息固守太原的大略違背了。

其實這幾年周煜的心態就在逐漸發生轉變。

好幾次在利益之爭中沖到了前面,儼然是元從系首腦自居。

以前大家窩在西平,窮的叮當響,到處武裝要飯,大家齊心合力喝西北風,一心想著把涼州做大做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