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 名望

羊祜都督荊州後,發現荊州歷年大戰,早已油盡燈枯,連守軍的口糧都不夠,只能支撐九十多天,士卒怨聲載道,鎮守新野的江北都督司馬亮置若罔聞。

羊祜遂開商市,與蜀中、江東互通有無,為士卒弄來了口糧。

隨後安撫百姓,開池養魚,沿江打撈,補種豆黍。

派人向洛陽申請調運糧食。

人心漸定。

此時襄陽最大的憂患在石城,吳國駐軍距離襄陽只有七十多裏,時常出來襲擾周邊百姓。

羊祜於襄陽城中大設旌旗,置三支疑兵,擺出要大軍反攻江陵的架勢。

石城守軍懼,棄城而走。

襄陽周邊乃安,巡邏士卒壓力大減,羊祜的精力全部放在開發荊州上,行軍屯之法。

荊州水土一向肥沃,數月之間,開田八百頃。

後大力開設庠序,綏懷遠近,招撫山民、流民開墾田地,荊州生機勃發。

江漢之人,心皆歸之。

有吳地百姓攜老扶幼來投,羊祜開誠布公,任其去往中原或留在襄陽。

羊祜領兵作戰能力一般,但治理能力絕對是當世翹楚。

荊州氣象為之一變。

江陵城中,陸抗正看著細作從襄陽發回的密報,贊嘆一聲,“中原多士,襄陽不可圖也!”

吾彥道:“區區一羊祜而已,當年不也是為秦人所擒?”

左奕道:“此一時彼一時,襄陽背靠中原,羊祜經營得法,深為江東之患。”

他的話其實還有下半句,司馬炎對羊祜傾力支持,相當於大半個中原的國力都在向襄陽傾斜。

而陸抗背後的孫皓則一言難盡。

“不可令羊祜安心經營,末將願率一軍,襲擾襄陽,毀其屯田,破其塢堡!”吾彥拱手道。

陸抗溫聲道:“某新得江陵,人心未附,若戰事不利,人心盡去,當此之時,一動不如一靜,國家大患在內而不在外!”

“都督是說……鐘會?”左奕低聲道。

“此人乃蛇蠍也,朝夕與陛下相伴,江東豈能安寧?”吾彥的聲音卻很大,不怕外面的侍衛聽到。

陸抗沉眉不語,鐘會固然不安好心,但就算沒有鐘會,孫皓也不是什麽善茬。

正說到鐘會,外面的有人道:“都督,鐘會有信至!”

陸抗擊退石苞之後,聲名鵲起,成為江東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

加上他本人儀表非凡,風采冠於江東,大有乃父之風。

鐘會自然聞風而來。

陸抗看了信之後,搖搖一陣苦笑。

鐘會各種阿諛奉承之詞,什麽仰慕已久,只恨無緣一見,什麽若能與君一會,抵足相談,此生足矣……

讓看到信的吾彥和左奕臉紅不已……

“鐘會這廝小人得志!”吾彥怒道。

陸抗既是他的伯樂,也是他的上司,卻被鐘會如此言語輕薄。

“吾素知此人,野心極大,司馬昭以司空之位待之,猶不能安其心,今入我江東,居心叵測。”左奕對鐘會印象也不好。

“去信一封,若鐘會有意,可來江陵相見!”陸抗淡淡道。

吾彥眼神一亮,“哈哈,甚好,鐘會若是趕來,某先為國家除此害!”

江陵眾人對鐘會印象不好,江東卻對鐘會的看法漸漸轉變。

原因無他,鐘會屢次勸諫孫皓愛惜國力,訓練士卒,貯蓄糧草,以待將來東西大戰,吳國坐收漁利。

孫皓剛開始還裝裝樣子,下令撫恤人民,開倉賑濟百姓,每過幾天,就原形畢露,大興土木,營造宮室,讓朝中兩千石的官員,全部上工地督工,周以圍墻,布置亭榭石木,窮極伎巧,費用以億萬計算。

陸凱與鐘會極力勸諫。

孫皓不聽。

會稽太守車浚、湘東太守張詠交不出算緡錢,被就地斬首,傳首諸郡。

孫皓的妃子貪得無厭,派人到市場上劫奪百姓財物,司市中郎將陳聲秉公執法,被孫皓下令鋸斷頭顱,投其身於四望山之下……

中書仆射韋昭三朝老臣,主修吳史,在吳國德高望重,勸孫皓廢酒關之惡習,被孫皓下獄。

最終還是在鐘會勸諫下,免了韋昭之罪,才得以生還。

自此吳人對鐘會刮目現看。

鐘會文彩冠絕當世,在洛陽時便是玄學名家,弱冠時與王弼並知名,其文章有建安七子的余澤,書法精妙,著作頗多,常以詠物敘志,作《孔雀賦》、《菊花賦》,《芻蕘論》五卷。

江東士人爭相傳誦抄錄,一時間建業紙貴。

鐘會名聲大噪,門徒弟子日眾。

士人爭相與之結交。

回到建業才幾個月,鐘會就胖了不少,眼神也變得溫和許多,仿佛被江東的吳儂軟語軟化了。

收到陸抗的來信,鐘會大笑三聲,斬下自己的一縷頭發,“可惜吾國事匆忙,不能親至江陵,此發當代吾一會陸幼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