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章 舊怨

“公曾以為秦晉勝負如何?”鐘會笑盈盈道。

“丞相以為如何?”荀勖自幼就跟鐘會關系不好。

荀勖的母親鐘氏是鐘會的堂姐,兩人是甥舅關系,不過這一聲“丞相”,已經將鐘會推遠。

鐘會也一臉的尷尬。

說到底還是他欠荀勖的,“哎呀,公曾何必如此小氣,不過就是一把劍而已,今日還於你。”

說著,便借下腰間的倚天劍遞給荀勖。

自從入江東之後,鐘會就跟這把劍形影不離,連睡覺都抱著。

荀勖接過劍,臉上神色和緩了許多,不是劍的問題,荀家也不差這麽一把寶劍,只不過鐘會模仿他的字跡從母親手上騙走此劍,洋洋得意,動輒在人前炫耀,讓荀勖失了面子。

拔出劍,看到如鋸齒一般的劍刃,荀勖的臉又崩了起來,“丞相果然如當年一般奸詐!”

鐘會笑著明知故問,“公曾何出此言呀?難道你我之間的情分還比不上一把破劍?”

荀勖也是智謀深遠之人,但不知為何一見到鐘會,火氣就蹭蹭的上來了,這麽多年,鐘會還是如此。

不過到底是他的舅舅,強行把怒氣咽了回去,“鐘、荀分屬兩國,私人情分,不及國家大義。”

鐘會忽然不笑了,一本正經的將話題撤回秦晉大戰,回答了荀勖最初的問題,“吾以為,司馬炎必敗!”

荀勖把劍仍在軟塌上,“願聞其詳!”

“司馬炎若有勝算,公曾為何避禍江東,遲遲不歸也?”鐘會嘴角卷起,一語道破荀勖的心思。

或者說,整個潁川士族都不怎麽看好此戰。

荀勖的火候還是比鐘會差了些,眼中掠過一縷異色,雖然及時收斂,但還是鐘會看在眼裏。

“此其一也,其二,司馬炎身邊賈充、陳騫、石苞之流各有私心,不能同仇敵愾,且三人之智,不及杜預、衛瓘、魯芝,其三,司馬炎之勇亦不及楊崢,晉軍征戰連年,早已疲憊,秦軍則養精蓄銳,其四,太原、代郡、上庸形勝之地皆在秦軍手中,一旦有偏師出河北、南陽,司馬炎如何抵擋?”

荀勖面上不為所動,實則心中嘆服。

鐘會對洛陽君臣了如指掌,對天下形勢也看的極為清楚。

這也是荀勖見鐘會的一大原因。

東西大戰同樣也是中原士族的一道關坎。

“那麽丞相以為此後天下形勢如何?”

“中原人物鼎盛、國力強大,楊崢一口吃不下,如果不出意外,潁川士族還能苟且四五年。”鐘會笑了笑。

“丞相未免太看重秦國了,即便擊敗陛下,未有中原士族支持,秦軍安能踏足中原?”也許是鐘會一直的倨傲神情,微微激怒了荀勖。

“中原士族允許?”鐘會忽然捧腹大笑起來。

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荀勖臉色卻越來越低沉。

這刺耳的笑聲仿佛在嘲笑他,以及他背後的潁川士族。

“難道潁川諸公沒有看出來,一旦秦軍踏入關中,哪還有爾等士族容身之地?何為均田制?何為府兵制?何為科舉?”鐘會拋出一連串的問題,直接把荀勖問懵了。

汗珠從臉上一顆一顆滑落。

五月的天氣,建業已經生出一絲悶熱。

均田制斷了士族的根,府兵制去了士族的兵權,而科舉則直奔士族的權力。

秦國大肆啟用寒門庶族,已經不是什麽奇事。

連士族一向看不起的羌胡都能在秦軍中為將。

鐘會居高臨下的看著荀勖,“楊崢,世之貪狼也,豈會容爾等士族分食天下?以我看,不如南下江東,助我一臂之力,將來楊崢司馬炎兩敗俱傷,吾提數十萬吳軍北上,席卷半壁中原,未必不能與楊興雲分庭抗禮!”

荀勖冷笑一聲,“丞相之野心,不在楊崢之下!江東有陸氏在,丞相安能與之爭?”

鐘會一揮衣袖,自信道:“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手,陸氏安能與我爭?”

荀勖既有些心折鐘會的氣勢,又有些反感他的狂妄,拱手道:“叨擾已久,改日再談,告辭。”

臨晉。

“稟陛下,衛將軍渡過黃河,現已攻陷蒲坂!”斥候傳回捷報。

帳中其他將領神色古怪起來。

唐彬在蒲坂駐紮重兵,龐會一萬人這麽快就拿下蒲坂,是唐彬太弱,還是龐會太強?

不過話說回來,龐會的第一個作用已經發揮出來。

拿下蒲坂,河東的大門就打開了,甚至中原的大門都打開了。

“有衛將軍奏表。”斥候掏出一封信。

林森接過,檢查之後遞給楊崢。

“臣會言,賴陛下隆威,將士用命,已克蒲坂,唐彬退守安邑,臣以為陛下當重兵齊出,先將河東收入囊中,然後與司馬炎隔閡相峙,尋隙而進,或以偏師橫掃上黨,或縱鐵騎入河北,皆為上策,機不可失,願陛下速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