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戰

仿佛天地間都彌漫著一層血色。

敢死營中的羯胡、鮮卑人發出一聲聲狂吼,悍不畏死的撞向晉軍步陣。

一面盾,一把刀,一條命!

人有時候無比膽怯,但也有時候無比瘋狂!

敢死營如飛蛾撲火一般撞向晉軍的長矛、大盾,然後血肉橫飛。

身體被六七杆長矛挑在半空中,鮮血滴落,灑在大地上。

而身體的主人臉上卻露出一種釋然而解脫的笑容。

在他們後面,無數羽箭遮蔽秋日的天空,也遮蔽了大地,黑壓壓的漫入雙方大陣之中,有時傳來金鐵、金木交擊之聲,有時傳來一兩聲痛苦的哀嚎聲。

大規模會戰,最危險的地方反而不是前陣。

前陣將士都是雙方的精銳,裝備精良,士卒勇武。

而弩箭和砲石也不會瞄著陣前。

三萬余敢死營,在兩軍陣前趟出一條血路。

屍體堆成一條一裏長兩丈寬的屍墻。

晉軍步陣依舊挺立。

敢死營卻越來越少。

慘烈的廝殺讓秋日的天地間升騰起濃烈的血腥氣。

也讓衛瓘的臉色有些蒼白,“羯人、鮮卑剽悍若廝,其力已竭,可縱鐵騎!”

敢死營的確死傷慘重,但晉軍步陣依舊頑強挺立著。

“時機未到!即便敢死營一個不剩,也要繼續!”楊崢沉著臉,心中沒有絲毫的憐憫。

也許是見慣了廝殺,也許是身為帝王,心腸變硬。

多死一個敢死營,就能多消耗晉軍一絲力氣,也能讓秦軍少一人的傷亡。

如此規模的大戰,不流血怎麽可能?

楊崢親自提起一把弩機,瞄準一個抱頭鼠竄的敢死營。

也許是鮮卑人,也許是羯人,年紀不大,被慘烈的廝殺嚇的失去了理智,一邊跑,一邊在呼喊著“阿母、阿母”……

楊崢甚至能看見他臉上的淚水。

然而,手中的弩箭依舊飛了出去,劃過一道弧線,正中他的脖頸,在秋日下噴出一團血霧,軟軟的倒下。

楊崢面無表情的扔掉弩機。

既然生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帶著與生俱來的原罪!

一個名族的興起,必然建立在其他民、族的血淚和屍骨之上。

而作為大秦皇帝的楊崢,不會憐憫任何個體。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天地都如此,遑論是人?

所以大仁不仁!

周圍人受楊崢感染,神情全都冷峻起來。

晉軍的鼓聲一遍遍響起,似乎已經感受到壓力。

一人搏命,十人避之,萬人搏命,三軍辟易。

十幾名羯人從屍墻上躍起,縱身跳入晉軍步陣之中,絕大多數都被長矛刺穿身體。

但仍有幾個幸運兒躲過了長矛,一落地便亂刀狂砍。

後面的敢死營紛紛效仿。

晉軍前陣忽然混亂起來。

近身格殺,長矛的劣勢展露無余,而刀盾的優勢逐漸發揮。

羯胡和鮮卑瘋了一般亂砍亂劈。

“時機已至!”楊崢大吼一聲。

胯下的烏羽人立而起,長鳴一聲,籲——

“出擊!”楊崢拔劍指向晉軍。

轟、轟、轟……

馬蹄聲緩緩踏在地面上。

兩支騎兵如惡龍一般自秦軍大陣左右殺出,帶著秋日的金輝,仿佛兩把揮出去的鐮刀,要去收割成熟的莊稼。

一面“蒙”字大旗,一面“文”字大旗。

秦軍中最勇猛的兩員大將殺出。

馬蹄聲由慢轉快。

盔甲激烈的互相碰撞,發出沉重的聲響。

對面晉軍也發現情況不妙,從陣中奔出一支騎兵,一支重甲步陣。

與秦軍的先慢後快不同,晉軍的騎兵快如閃電,狂風驟雨一般沖來。

“幽州突騎!”衛瓘沉聲道。

大地之上,仿佛兩個巨人同時揮出雙拳,然後狠狠的砸在一起。

爆出一陣陣血花。

楊崢看到戰馬的腦漿都被撞了出來。

馬上騎兵的身體被巨大的沖擊扭曲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然後摔下馬來,被無數只馬蹄踐踏,最終變成一灘血泥。

但雙方都一往無前。

這個時候膽怯是沒用的,只能挺起長槊,在自己倒下之前讓敵人倒下!

幽州突騎不可謂不勇猛剽悍,只是,在秦軍鐵騎面前,仍顯得有些單薄。

不僅體現在裝備上,更在氣勢上。

秦軍面對敵人的長矛和撞擊毫無畏懼,前面一騎跌下戰馬,後面一騎補上。

一名騎兵被刺穿身體,卻在死死拽住長矛,一起跌落,被踩死。

而裝備上優勢,讓秦軍損失更小。

兩個回合,幽州突騎的戰馬便有些氣力不濟了。

而秦軍的士氣、力氣、馬力依舊在巔峰。

“殺!殺!殺!”

秦軍騎兵們紛紛仰天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