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八章 危險

“稟丞相,弋陽、廬陵等地有數股流民,襲擾我軍糧道。”親隨在鐘會耳邊低語道,避免被一旁的賈充聽到。

“幾支流賊而已,令李勖、郭誕二將討之。”鐘會沒放在心上。

出身鐘鳴鼎食之家的他自然也不會在乎幾支流寇。

鐘會現在的心思全在賈充身上,“公閭啊,一別多年,未想閣下居然還在世,嘖嘖,甚是不易也!”

兩人自幼相識,在洛陽圈裏長大的,也算是“故交”了。

賈充一點都不見外,斜躺在憑幾上,“士季未死,某豈敢先去?”

“大膽!”一旁的親衛怒斥道,手按在刀柄上,以眼神詢問鐘會。

鐘會一臉寒意道:“公閭可知命在須臾?天下人皆欲啖汝肉,吾今日殺汝,天下人必拍手稱快。”

賈充拿起桌幾上的一杯茶,輕呡了一口,“唉,你我這一生,時時刻刻都命在須臾,不差這次,某既然敢來,自然不懼士季的刀劍,天下人皆欲殺我,唯獨你鐘會不會殺我。”

“哦?公閭若是這麽說,今日恐怕走不出此間!”鐘會臉上的寒意化為殺氣。

“閣下乃名士也,驅二十萬之眾,北上中原,與天下英雄爭鋒,充乃一介文士,手無縛雞之力,身無長物,士季殺我,徒為天下人笑耳!”賈充一句話就擊中了鐘會的命門。

“哈哈,方才乃戲言也,公閭勿驚,退下。”鐘會一向看不起賈充,現在刮目相看。

親衛一一退去,堂中只有鐘會、賈充、蔣斌、沈瑩等數人。

“閣下此來,有何賜教?”鐘會擺起了名士派頭,神態、言語都溫和許多,仿佛兩人真是多年未見的老友。

“秦人若得大河南北,北方百萬大軍橫掃南下,試問江東能抵禦否?”賈充直奔主題。

即便鐘會再狂妄,也不得不承認,一個江東加上淮河流域,無法抵抗整個北方的壓力。

更何況秦國還有蜀中,吳國處於被夾擊的態勢。

“自然不能。”

“丞相有二十萬之眾,又得潁川士族助力,難道止步於一個許昌?”

鐘會笑道:“哈哈,閣下以為呢?”

“丞相一向高瞻遠矚,自然不會坐視秦賊攻陷河北。”賈充奉承道。

鐘會最吃這一套,“閣下所言正是,不過現在談此事是否太早?秦人有四十萬之眾,司馬炎在鄴城亦有數十萬之眾,某為何要為司馬家出力?”

“當然是為天下大勢,自古三足鼎立方能長久,今一強兩弱,晉吳若是不齊心合力,只怕最終被秦賊一一吞並。”

“閣下之意,某已知曉,不如改日再談如何?”鐘會笑的如同一頭狐狸。

秦晉都沒打起來,吳國自然沒必要急著結盟。

“改日再談,只怕為時已晚,丞相不欲與秦賊決裂,難道徐州也不想要了麽?”賈充拋出第一個誘餌。

徐州還在司馬家手中,攻徐州也不算違背與秦軍互不攻擊的默契。

拿下徐州,壽春就是孤地。

堂中將領兩眼放光。

其實許昌在他們心目中還比不上徐州重要。

很多吳軍將領其實就是出自淮泗。

吳軍上下除了鐘會,也沒人有吞並整個中原的心思,拿下整個淮水流域,對吳國而言,已經是從未有過的大勝。

“哈哈……”鐘會笑了起來。

賈充也跟著笑了起來。

眾將摸不到頭腦。

“改日再談。”鐘會一揮衣袖。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除了賈充。

鐘會無非是在觀望洛陽秦軍的動向而已。

站在他的角度,如果大軍遠離許昌去攻打徐州,秦軍忽然南下,吳軍豈不是被鎖在了淮水之北?

到時候四面圍攻,鐘會不死也殘了。

這場大戰關系到天下的走向,以及秦晉吳三國的命運,鐘會當然要小心翼翼……

馬蹄聲踏破秋夜的寧靜。

一支七千人的騎兵浩浩蕩蕩從西向東挺進。

馬上的騎兵披著羊裘,戴著氈帽,如果沒有手上閃著寒光的刀刃,看上去仿佛一群牧民而已。

不過牧民出現在弋陽地界就顯得有些詭異了。

吳軍有兩條補給線,一條是從建業至濡須,從濡須至淮西,北上許昌。

另一條則是溯江而上,由江夏進入弋陽郡。

忙碌了一天的吳國民夫們正在軍營中沉睡,完全聽不到轟鳴的馬蹄聲。

就連營壘中的守軍也想不到流寇居然敢直接攻打兩千人戍守的營壘。

而當他們驚醒過來時,看到的是殘月之下,長刀如雪,馬蹄滾滾撞入吳軍營壘之中。

吳軍很少見過如此之多的騎兵沖鋒。

一個個呆立當場。

最前的幾個流寇,身軀魁梧,快速奔跑時,夜風吹開羊裘,露出裏面的猙獰鐵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