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長安這個世間第一等名利場裏邊打轉的人, 屁股底下幾乎就沒幾個幹凈的,即便自己幹凈,身邊也免不了出幾個敗類。
剛直如尚書左仆射董昌時, 也有個混賬王八蛋的侄子。
出身京兆韋氏、赫赫高門的當代第一誠人侍中韋仲之,也有個蠻不講理的從妹。
曹陽手握黑衣衛這柄利器,行走長安, 幾乎可以說是無往而不利。
而嬴政自然深諳拉一波兒打一波兒的道理,事先早早列了名單給他,什麽人敲詐一筆就算了, 什麽人得下重手懲治。
只是如此一來,曹陽免不了要得罪許多人。
這段時日以來,他迅速斂財百萬兩的同時,也成了諸多長安貴戚的眼中釘肉中刺, 變著法的盤算著抓他的小辮子, 絞盡腦汁想把這條四處攀咬的瘋狗搞下台去。
只是找了又找,愣是沒能在他身上找到任何漏洞。
曹陽不酗酒, 不賭博,不好女色,不喜交際, 家裏邊就一個老母,此外既無親眷,也無朋黨。
能攻擊他的只有兩點。
一是斂財——可是問題來了, 他斂財超百萬兩之多, 卻仍舊住在天子禦賜的那座三進宅院裏,平日裏也沒什麽高消費, 那他斂財是圖什麽?
噫,不可說啊, 不可說!
二是佞幸——誰不知道他當初是怎麽到天子跟前的啊!
可這條也沒法說。
因為一旦用這個做由頭攻擊曹陽,難免有劈竹子帶到筍的嫌疑,誰不知道天子也好南風啊!
曹陽當下如此得天子看重,誰知道究竟是單純的君臣相得,還是君臣之外,二人另有一重親密關系?
誰敢去觸天子的黴頭呢。
如是一來,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奸賊繼續在長安大殺四方了。
曹陽就這麽嘎嘎亂殺了半個月,宗室那邊先頂不住了——主要是被抓的人實在不少,上供給曹陽的買命錢又實在太多,而宗室又跟勛貴和朝官不同,人家那兩派還有法子吸血補貼,他們有什麽?
既不當差,又不能出長安,只出不進,這誰受得了啊!
此前之所以能挺那麽久,還是因為曹陽行事分寸拿捏的好——除去嬴政列出來的那些人之外,他只動那些個血緣跟皇室遠了、素日裏又只好惹是生非的那種宗室。
這麽做有幾個好處,一是這種人不敢跟他這樣的天子近臣別苗頭,被抓了連個屁都不敢放,二是他們有錢,國朝恩養宗室,幾代下來,肥也肥死他們了!
至於其三嘛……
則是曹陽看出天子有意限制宗室支出,故意配合他作勢。
當下屬的,不得急領導之所急,憂領導之所憂嗎。
事情的發展正如他所想的那樣,這群暗地裏依仗著天家榮光仗勢欺人的宗室都只是軟骨頭,欺負一下平頭百姓也就罷了,見了他之後都乖覺的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老老實實的受刑之後,再把買命錢交了。
只是老話說得好,兔子急了也咬人呢。
同樣的法子用了十次八次還行,用到七八十次,那就不成了。
這些個宗室們同皇家的血緣關系已經遠了,但畢竟都是慕容家的人,雖然都老老實實的叫曹陽收拾了一遍,但心裏邊到底是憋著氣,三兩個人還沒什麽,聚在一起被敲的人多了,膽氣也就上來了。
沒理由啊,一群皇帝的親戚,被天子家奴為難成這樣。
當下結成聯盟,浩浩蕩蕩的往宗正寺去,求當代宗正代王替他們做主。
代王年事已高,雖為宗正寺卿,但平常基本上不去坐班,負責日常事務的其實是兩位宗正少卿。
只是這回事情不小,一邊是幾十位閑散宗室,另一邊是紅得發紫的天子寵臣,兩位宗正少卿不敢攬事,招呼著宗室們落座吃茶,又急匆匆打發人往代王府去送信。
代王聽宗正寺的人講了緣由,沉吟半晌,便吩咐人準備車馬去宗正寺。
這事兒不算小,他必然得親耳聽到,才能決定之後如何行事。
那起子宗室們伸著脖子等了許久,終於把人盼到了,見代王過來,趕忙起身相迎,一個比一個哭的委屈。
代王聽了他們哭訴,再叫人前去打探,知道他們說的的確是實情之後,便做主叫他們回去,自己進宮去拜見天子。
他作為宗室的領頭羊,眼見宗室子弟被人如此欺淩,豈能不去天子面前為他們討個公道的?
這群閑散宗室往宗正寺出門時聲勢浩大,車馬堵滿了整條街,長安勛貴高門自然有所耳聞,也著意叫人盯著那邊的動靜,再聽聞代王他老人家親自往宗正寺去了,心思不禁隨之活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