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嬴政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從面前的盤子裏夾了一筷子鹹魚送進嘴裏, 食不知味的嚼了幾下,終於將其送下喉嚨。
而宋王就在此時輕聲問他:“六殿下覺得,這鹹魚風味如何?”
嬴政微笑回應:“甚好, 甚好。”
宋王哈哈笑了兩聲:“我幾次讓府上的廚娘試著腌制,卻都不得其法。鹽用得少了,魚會腐爛, 即便勉強腌制成功,口味也是平平。而若是用的多了……”
“即便最後做成了,外表看起來與宮中所制一模一樣, 風味卻也迥然不同啊!”
他語重心長道:“腌魚是這樣,處置國事應該也是這樣。我聽說殿下從他國招攬來一個縱橫家的人,任用他清查舊貴族不法之事,雖然誠然於國有利, 但其人行事, 未免有過於苛急之嫌,即便最後功成, 怕也如同多加了鹽的鹹魚一樣,未必味美啊。”
高陵侯府的案子之後,嬴政便將清查舊貴族不法之事的公務全權放手給了公孫儀, 更是默許他以強橫手段行事,在外獲怨頗深,不曾想竟也傳到了宋王的耳朵裏。
他心下早就成竹在胸, 此時卻不急於宣之於口, 只是謙遜的微微垂首,以示後輩的禮節:“小子受教了。”
宋王見他肯聽, 臉上的神色便愈發和藹起來:“我是上了年紀的人,見到什麽覺得不合適的事情, 便忍不住想多說幾句,六殿下不要嫌棄老頭子啰嗦,且過剛易折,太過強勢外露,未必是件好事。”
嬴政再次恭敬應聲。
宋王已經有了春秋,是宗室中的長者,能夠被皇帝如此看重,顯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他自然也知道六皇子此時雖然應和,但心裏未必會當一回事,但無論他到底有沒有把自己所說的這些當一回事,只看這態度,就要勝過皇長子那個用鼻孔看人的家夥十倍了。
宋王沒急著趕客,與之相鄰就坐,往來敘話,既是觀察六皇子的言行,也是考校他的才幹與識見——是不是一塊璞玉,聊上一刻鐘就能一清二楚。
皇長子就在這時候來了。
他是被人擡過來的。
盡管臉色晦暗,陰沉的好像是能滴出水來,但真的見了坐在宋王身邊的嬴政,卻也沒有說什麽輕狂之言,甚至於連哼都沒哼一聲。
這有些不像是他的性格。
嬴政對此心知肚明——八成是皇後發力了。
他猜的一點不錯。
皇後為了避免這個廢物兒子發瘋,狠下心腸來打斷了皇長子一條腿,希望以此來拖延他發瘋直接對上六皇子的時間,奈何今晚的宮宴是皇帝直接下令,除了被禁足的昌華公主,宮中其余的皇子公主統統都要列席。
這要是在以往,皇長子生了病亦或者身體不適,只管來告個假便是,偏生這事兒趕在如此微妙的關頭,皇後馬上便下令,即便是擡,也要把皇長子擡過來!
皇長子心下不滿,嘴唇剛那麽一動,皇後目光便如同刀刃上的那道冷光一樣,森森的照了過去:“別做什麽不該做的,也別說什麽不該說的!我這幾十年嘔心瀝血,不都是為了你?倘若你真是爛泥扶不上墻,那幹脆就死了算了!左右我是皇後,沒了兒子,無論哪個皇子登基,都不會缺我那一口飯!”
皇長子下意識想要頂嘴,對上母親那雙冷厲的眸子,卻還是瑟縮起來。
皇後見狀,如何猜不出他想說什麽?
當下擡起一腳,狠狠踢在他那條斷腿上!
皇長子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痛吧?痛就對了!”
皇後指著他的鼻子,疾言厲色的警告他:“我不會再繼續容忍你了!如果今晚你敢犯蠢,我能狠下心來打斷你的腿,也一樣能狠下心來擰斷你的脖子!你要是不信,就只管試試看!”
說完,看都沒看兒子的反應,便揚長而去。
皇長子又是憤怒,又是憋屈,然而捂著斷腿抽氣許久,終究還是沒敢吭一聲。
這才有了他今晚的安靜如雞。
而在皇長子之後,四皇子和五皇子也來了。
較之長兄的陰沉,這倆人臉上的表情就要生動活潑多了。
只可惜主要表現為忐忑和不安,連帶著腦袋也好像恨不能紮進脖頸子裏邊去似的。
有一說一,皇長子誠然傲慢,但是也的確跟六皇子差了十幾歲,在這麽時代而言,其實已經不能算是一代人了,兄弟二人在宮廷生活中發生的交集也少。
真正給六皇子難堪,當著他的面嘲諷他母親,課堂上欺負他最多的,還要說齒序比他大,但又大不了幾歲的四皇子和五皇子。
尤其他們倆還不記事的時候,正是全貴妃最得寵愛的時候,他們的生母還指望兒子給自己爭寵呢,沒成想全貴妃一來,大家都成了路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