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最真實的聲音

重新回了他們那個下雨廁所就漏水的家,池燦的離家出走以飛速又狼狽的失敗告終,他在走廊看見許如桔,低下頭躲避了過去。

而李景恪還有空在後面跟人聊上幾句。

這一次把門窗都合上,好像就沒那麽冷了。李景恪把他送回來,就一直站在門口站了很久,將近半小時的時間裏池燦仿佛被監視著在做每一件事,低氣壓自動籠罩上來,如芒在背。

池燦胸腔中有種被掏空又重新塞滿的沉滯和無措。

就算沒有今晚,池燦也早莫名篤定李景恪不會輕易送走他,但李景恪輕飄飄的話和態度確實讓他時刻清醒,他想要的太多了,他並非不在意李景恪跟別人在一起,自己對李景恪而言卻並沒有那麽重要。

如果池燦不改好,李景恪顯然也可以放棄他。

他沒辦法在桌前再待下去,拿上換洗衣服打算往廁所裏躲。

“你討厭同性戀是對的,”李景恪這時巍然不動地開口了,像尊神像雕塑受盡日曬雨淋也屹立不倒,永遠平淡無所謂地旁觀一切,他對池燦說道,“討厭我也沒問題,等你長大翅膀硬了,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但現在既然什麽都還沒有,不巧落在我手上,最好能忍一天是一天。”

“你今天跟阿文見面,和丁老板的條件談好了麽。”池燦僵在原地,很慢地問道。

李景恪頓了頓,忍不住輕嗤了一聲,說:“談好了。”

“那你還是我哥嗎?”池燦問道。

半晌,李景恪說:“一直都是。”

因為一直都是,所以池燦肖想的“更多”絕無可能。

池燦抱著衣服站在洗漱台旁,一只手扶住即將關上的木板門,看著李景恪低聲說:“可我不想討厭你。”

他猜李景恪這下是聽見了的,但李景恪晚上仍然要去上班,深深看了他一眼後又走了。

池燦聽見反鎖的聲音,在一片寂靜裏徑直也關上廁所的木板門,發出砰地響聲,猶如發泄。

直到洗完澡出來他已經精疲力盡,反而暫時安心下來,關了燈就倒在自己床上睡著了。

平常總是睡得很死的池燦這晚一直被淺夢驚擾,拖著步子依舊走在離家出走的路上,越走越遠,卻越來越擔心李景恪不來找他,終於等到李景恪把他抓回屋子關起來,李景恪臉上背光、茸茸閃著鉑金色輪廓,懶洋洋看著他,卻把他捏得很疼,問他為什麽要跑,真的很討厭我嗎。池燦握著李景恪生著繭的手抱在懷裏,被摸得渾身湧起熱潮,泛上緋色,他像無數電影裏、還有自己做過的那樣去吻李景恪。

因為有著未蔔先知的能力,在被推開之前,他敗下陣來撒嬌說:“不討厭,不會離開哥哥的,我永遠站在你這邊,不要喜歡別人,別把我送走好不好,李景恪。”

池燦不知道這晚李景恪是幾點回來的。

意識迷糊、半夢半醒間,他感覺臉上又被摸了一下,有人給他擦了擦眼淚,替他把掀下去的被子重新蓋好。

新一周的國旗下講話在早上山裏霧還沒散的時候進行著,池燦沒到感冒的地步,但在春寒料峭的風裏吸了吸鼻子,喉嚨微微刺痛。

——夢總是不可信的,池燦長到十七歲,逐漸發育眉眼挺秀,偶爾也會被女生偷看的年紀,在床上偷偷哭卻一直是真。

他心不在焉地盯著紅艷艷的國旗,楊鈞在後面探頭探腦,趁沒人注意溜到了他們班隊伍裏,拍了他一下:“喂,你沒事吧?昨天被你哥抓到沒?”

池燦扭頭敷衍地笑了一下,說:“沒有。”

“真的假的,”楊鈞戳他的後腰,揶揄道,“好兄弟,可你眼睛怎麽看起來有點腫?被教訓了又不丟人,誰沒經歷過啊,都懂!都說了你哥是法西斯!”

“以後別總提我哥。”

池燦冷冷瞪了他一眼,扁著嘴往前移動兩步,嚴肅認真地杵在隊伍裏聽台上老師講話,一副絕不再跟楊鈞同流合汙的模樣。

楊鈞哼哼著湊上去往他肩膀上一按,不等池燦翻臉和他較勁就泥鰍一樣又溜了,鉆到前面隊伍裏去跟段雨儀打招呼。池燦目光順過去恰好跟段雨儀撞上,段雨儀回頭朝他笑了笑,正好迎著一縷曙光。

他回過神來,想起楊鈞以前問他段雨儀漂亮嗎。是很漂亮的,班裏許多同學不論男女都想跟段雨儀當朋友,暗戀的男同學就更多了。

而池燦是段雨儀在班裏關系最好的男同學,段雨儀說他跟別的小混混討厭鬼都不一樣,連楊鈞都酸溜溜說過她怎麽對你那麽好對我就又打又罵。

池燦如果遵循“討厭同性戀是對的”的原則,喜歡的就一定會是女孩子。李景恪的手是粗糙有力的,段雨儀的手很軟,李景恪高大而眉眼深刻鋒利,段雨儀膚色皎皎張揚且美麗。

李景恪在別人嘴裏壞到了極點,卻沒有人會不喜歡段雨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