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失敗的味道

池燦兩手提著那些東西趕上了公交車,在收款箱旁搖搖晃晃騰出一只手掏錢給了車費,才找到座位坐下,整個人氣喘籲籲。

他把其余東西擱到腳邊,然後合攏膝蓋,將蛋糕小心地放在了腿上,兩手貼邊扶著,臉終於被車窗外的風吹得降了些溫。

路上他也不忘時時檢查蛋糕的完好程度,然後低頭默默看一會兒,心想真的有那麽小嗎,可他湊齊省下來的零花錢,只買得起這個了。

至於搗騰來搗騰去最後放回了衣櫃抽屜裏的豬鼻子存錢罐,池燦不是沒考慮過。小時候塞進那裏頭的壓歲錢足夠抵如今池燦將近一年的零花錢,也足夠池燦想也不用想地買下櫥窗裏的美麗彩虹糖大蛋糕。

但他根本不舍得砸。

那是媽媽留給他的一件禮物,而它的耳朵是被李景恪拿去修補好了的——失而復得的瞬間,池燦重新擁有了一個被賦予著新意義的存錢罐,仿佛和過去也有了某種微妙的聯結。

是相同的被珍視和保護的感覺。

池燦一無所有地回到風城,因為遇見了李景恪,跟哥哥回的家,所以有的只是少年成長路上必經的無限煩惱和失意,而不用體會厄運來襲後挨餓受凍、崩裂絕望的那種悲慘人生。

他拖著書包和手裏沉甸甸的東西到了家。

筋疲力盡踢上門,池燦第一下是把蛋糕托舉著放穩在桌上,再癱坐到椅子上時,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還在跟李景恪生氣了。

他越看雪白的蛋糕越有種被柔軟雲朵裹住的感覺,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每年過生日的快樂時光,也不擔心蛋糕小了,他既沒有浪費錢,也達成了自己的心願。

如果被珍惜的感覺很好的話,那麽珍惜一個人的感覺也應該很好。池燦希望李景恪同樣能感覺到。

因為得到很難,所以除了得到可以令人幸福,給予也是可以令人幸福的。

李景恪從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拿回手機,沒想到池燦已經不在裏面。

他看了眼時間,回來得並不算晚。

當時李景恪原本只打算去外面抽根煙隨便轉轉,但轉念間煙沒有抽,電話緊接著進來了。

他接到許如桔的電話,轉動香煙的手指停下來,變得一言不發,然後去了上和村的許家老宅子一趟。沒人在家了的紅磚土房像從內掏空掉了般,留下一只看家老狗睡在外面。見有人來了狗便狂吠起來,看見是李景恪,忽地又遲疑停下,記性倒是不差,李景恪幾年沒再回來看過,它也猶猶豫豫認了出來。

許如桔外婆年近七十了,心臟不好還有其他基礎病,病發入院次次危急,李景恪來取病歷本和換洗衣服的路上眼皮隱隱在跳,從許如桔電話的措辭裏也能感覺到一些悲觀情緒。他將東西送到了病房門外,許如桔出來,說現在人醒著,只是怕睡過去有休克的風險,晚上很難熬。

李景恪問她錢要不要緊,許如桔搖頭。

晚上只有許如桔一個人,後事也是要提前準備的,匆匆忙忙一團亂麻,她叫李景恪過來卻不是為了別的。

“她現在有些糊塗了,可能認不出來,要不進去看看……”許如桔輕聲提議道。

李景恪沉默良久,說:“不要冒險了,我晚上過來。”

“那池燦呢?”

“他晚上能一個人睡,沒關系。”

李景恪最後只低頭從門口的玻璃開窗往裏看一眼,然後離開了人民醫院。

從辦公室出來,李景恪在門口跟唐殊打了個照面。

唐殊笑吟吟的,問是不是要去找弟弟,說剛剛才在路口碰見池燦,估計已經一個人坐車回家了,讓他別著急。

李景恪臉上倒是看不出急或不急,點頭說道:“我等會先回去了,之後幾天可能要請假,家裏有點事。”

“沒問題,”唐殊愣了愣,心想過個生日而已有必要弄這麽大排場嗎,但更大的可能是他想錯了,池燦要給李景恪過生日的秘密並未泄露,他拽著牽引繩說,“明天我叫沈禮釗來,反正他閑得很。”

“我抽空能過來,這幾天大概都會在人民醫院,不遠。”

“人民醫院?”

“家裏老太太病了,不太好。”李景恪說。

唐殊這才想起當初那份關於李景恪的調查資料裏,有寫明李景恪願意收下池燦當弟弟的原因。他忽然感覺自己的禮送錯了,可能要好心辦壞事。

雖然唐殊喜歡幹火上澆油的壞事,但到如今也不至於故意為非作歹到熟人朋友頭上。他說道:“這邊事情基本都安排好了,不用來回跑,麻煩。”

李景恪道了謝,走前到工作間詢問和交待了幾句,有私事也有公事。

確認池燦是提前回去了,他惱火地按著手指骨節,邊給許如桔回了個電話邊往家裏趕去。

池燦發呆休息了好一陣,腦子裏其實還有點亂,身體卻誠實地亢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