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相愛的記憶

李景恪知道自己嚇到他無辜的弟弟了,曾經這無辜令人憎恨。

但長大了的池燦身姿挺拔,有著介於青澀和成熟之間的蓬勃,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李景恪,睫毛沾成一簇一簇,很慢地眨動。他對揚起的手並不會反射性產生害怕和躲避,而是緩慢試探著湊近,展露明明隱晦卻分外赤裸的神態,在每次李景恪要摸他之前。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李景恪覺得這就是勾引,不像引誘的、純潔的勾引。

李景恪從來不是太有分寸的人,對池燦的分寸實在有限,因此如今無法憎恨了,也難以拒絕。

他把池燦按在門背後,摸了摸池燦的臉頰,很快將那眼淚擦幹凈了,然後讓池燦擡手虛虛碰著自己的手臂。

池燦跟他討要了一個擁抱。

李景恪幫池燦提起褲子重新穿好,手掌貼在後腰的位置,分開一些的時候,池燦還沒有從方才的恥意與桎梏中緩過神來。

他能感覺到李景恪生氣了,揚起的手也許是要打他,扯下褲子也許是要拿他發泄,但如他心中莫名篤定的那樣,沒有什麽也許。

可看見李景恪仍然沒什麽人情味的表情,池燦隱隱的亢奮跟著消散,沮喪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早點洗了澡,去睡吧。”李景恪聲音疲憊地說。

片刻之後屋子裏的燈亮了起來,快一周沒有住人的小小空間裏有股陌生的氣息。

池燦腿腳僵直,靠門站在原地只是望著。李景恪在屋子裏走動,打開了玻璃窗透風,又拎起池燦之前買回來急急扔地上的東西,幾下放進冰箱和櫃子裏,動作很快。

目光追隨過去看得一晃一晃,池燦逐漸皺起眉頭,定定凝視在李景恪的手背上。

李景恪拉開椅子坐下,剛偏過頭,池燦立即知道聽話了,走去拿了換洗衣服,卻沒有往廁所裏去,而是在雜物櫃前停留了一會兒,背身站著讓人看不清在做什麽。

“池燦。”李景恪開口叫了他的名字。

池燦轉身直直走過去,二話不說坐到李景恪旁邊,模樣乍一看變得倔強無畏了,把從抽屜裏翻出來的那半瓶碘伏放在了桌上。

“哥,你手上是不是受傷了。”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碰李景恪垂放在一旁的手臂,感覺李景恪沒有動作,才進一步握住然後開始檢查起來。李景恪右手手背有幾處不明顯的擦傷,是刮到墻壁時留下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池燦拉著李景恪的這只手看完,大致猜到剛才他不在的時間裏,李景恪提前回來碰上池振茂,一定發生了很多很多不愉快的事。

他瞥向李景恪的另一只手,搜尋半天沒發現什麽,又執著地想檢查更多,伸手便往李景恪身前探去。

李景恪對痛覺早已脫敏麻木,多年後再見到池振茂,挨打的角色同樣已經轉換,此刻他只有指關節上那幾處不痛不癢的擦傷,無規律手法導致的腰腹作痛和胸腔裏彌漫血味仿佛是上輩子的事。

然而池燦神情憂傷而較真,往他身上摸來的時候,他忽然往後退了退,一把攥住了池燦的手。

“沒事。”李景恪說道。

他後退的幅度微不可察,搭在池燦腿上的右手也動了動,又說:“不管這裏了嗎?”

池燦的手很快被松開,他愣住兩秒,似乎沒有相信李景恪說的話,但只好放棄,握著李景恪的手低頭處理那點小傷時依然緊抿著唇,不熟練地拿著棉簽塗塗抹抹。

“真的沒有別的地方……”池燦猶豫著還是問了。

李景恪感覺到了一點破皮處傳來的刺痛,手裏卻撥了撥池燦同樣堆放在腿間的換洗衣服,說“沒有”。

“怕我騙人?”

池燦稍稍繃緊了腰腹和腿,抓住李景恪的胳膊不讓動了,棉簽也歪歪掉落被他放在了桌邊。

“你還在生氣嗎,”池燦低聲坦白道,“其實我收到短信和電話了……如果早告訴你,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李景恪沉默片刻,笑了一聲,毫不意外地問池燦:“所以騙人的是你?”

“我——”池燦根本按不住李景恪,腿上又被不輕不重摸了一把,尾脊椎發麻,“哥,我沒理,把手機都關機了。”

“你可以打電話回去,”李景恪淡淡地說,“也許現在還不晚,他能回來接你。”

池燦霎時擡起頭,看見李景恪正深深注視著他,嘴邊的笑意還沒完全消失,但池燦不由自主般也想往後躲一躲,不是躲李景恪,而是躲那些他不能完全清楚、卻能感受到的痛苦。

他好像明白李景恪後退確實不是在騙他了,沒事是真的沒事,但看不見傷口的地方又怎麽能知道是否愈合,痛楚和血腥的氣味仍然在記憶神經裏汩汩流淌。

可池燦咬緊牙齒,不願意再後退躲避。

李景恪會打人的手粗糙而溫暖,池燦有一瞬間閃過荒唐的念頭,想離那樣的痛苦更近一點,才好知道怎麽融化驅散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