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襯衫不錯

喜洲當天上午下了小雨,天色有些朦朧,太陽總是要出不出,惹人焦躁,像池燦的心情。

池燦跟隨大部隊趕到喜洲鎮上,下車之後先去賓館放了行李。他們在酒店房間和總導演領導見過面、開了個小會,又坐上車去往文化節開幕式活動的籌備現場了,地點在一個稍有偏僻的山谷度假村裏。

鎮內古樸色彩很濃,白族居民建築群隨處可見,翹角飛檐,莊嚴玲瓏。度假村裏則修建得更錯落有致,穿過剛零零散散開花的玫瑰園便是一大片山谷中央的空地,舞台還在搭建中,觀眾席的木架台階也才安好。

他們幾個實習生作為臨時的執行導演,分別被安排了不同工種的雜活。

池燦負責催場,聯系嘉賓、接洽表演流程、帶人彩排這些事一樣不能落下。

比起其他人,池燦在北京實習的時候待過電視台的項目大組,對這些工作倒是很熟悉,毫無障礙。他們現在才來,勉強還算是幸運的,如果是從頭跟到尾,從前期策劃到後期統籌跟組,基本什麽文武夾雜的活兒都得幹一遍,人當磚使。

只不過經過一番舟車勞頓,池燦又有許多心事,覺得格外疲憊,在泥巴草地和搖搖晃晃的木架台上來回跑兩趟,人便有些發木了。

等到下午終於徹底放晴,池燦拿著對講機跑去度假村門口接武術表演班來準備彩排,因為忙得不可開交,所以他沒空再傷春悲秋、邊想李景恪邊編纂罪狀,不得不專注工作。他遠遠看見門口大巴旁站著的那堆中學生,於是露出一個笑臉,朝被人堆擁在中間的那位帶隊老師走去,同時打招呼道:“你們好,我是來接你們進去彩排的工作人員,裏面路不是很寬,大家排好隊先跟我一起進去吧。”

那位帶隊老師一頭齊肩短發,穿著長裙,外套風衣,她聲音不大的讓同學們安靜,隊伍很快安靜下來,然後她轉過了頭來。池燦一下愣住了,嘴唇微微張著。

——是許如桔。

“小桔姐。”池燦喊道。

許如桔也怔愣片刻,接著笑起來。

池燦高考結束那年許如桔坐火車離開的鳳城,這些年他們靠短信和每年過年時的一個電話往來,沒有斷過聯系,但聯系得也不多。後來許如桔在昆明考了研,之後又去了西藏,因為條件不便,和外界都聯系得更少了,這兩年才像是徹底不見了人影一樣。

太久不見,會令人莫名有些惆悵,有種大夢一場、恍然間看見時間從人與人之間清晰流過的感覺,既有什麽一去不復返了,又像回到了熟悉的某時某刻。

池燦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許如桔。

許如桔還是回風城當了老師,但不在風城市內,而是喜洲,就上個月的事。

第一天的初次彩排結束時已經是晚上八點。

下午許如桔帶學生們彩排完就回去了,她就住在喜洲鎮上,離池燦下榻的賓館很近,跟池燦約好晚上一起吃宵夜。池燦坐在回賓館的車上就給許如桔打了電話,他們見面後散步去了附近的夜市。

“這兩年我在西藏支教,咱們沒聯系上很正常,”許如桔下午就跟池燦聊了一小會兒,接著說道,“你哥倒是跟我有聯系,之前為了能轉上賬,寫過信。”

“之前放假回來的時候,他告訴我了。”池燦點了點頭說。

他是知道許如桔和李景恪一直以來也同樣保持了聯系的,心裏會因此好受一點。而這個之前,確實也是很久之前了。不知道許如桔和李景恪近來又如何。

盡管許如桔當年的離開和池燦喜歡李景恪並沒有多大正相關,但許如桔那時發現了他們不太一樣的所謂兄弟關系,無法接受,也不願意接受,是很正常的事。

在許如桔看來,李景恪生性不會愛人,也似乎不想愛人,和誰在一起都差不多,都可以,所以覺得談戀愛麻煩,一直就一個人——那麽怎麽能突然之間是和池燦?

最終無論如何,許如桔都對李景恪產生了誤解,李景恪身邊的人都在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離開他。也許離別是人生的常態,但池燦不喜歡。

他那時想填風城學院不是一時沖動,他其實想了很久的。只是方式糟糕。

池燦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對風城真正有了眷戀,有了歸屬,有了融入血脈源源不絕的鄉愁。

“可我聽說,你很久沒回去過了?”許如桔笑了笑,問池燦,“還吵架啊?”

池燦頓了頓,沒想到許如桔連這個都知道。

但他篤定李景恪是不會當回事說給人聽的,他聲音自動變低了,很後悔,需要粉飾著說:“為了寫畢業論文,寒假就留在學校了,前段時間已經回來了。”

鎮中廣場上的夜市沸騰喧鬧,他們在前面一家賣喜洲破酥粑粑的地方停下來,老板將面團做的圓餅抹上香油,放入上下炭火都燒得通紅的平底鍋裏烤著,口味可甜可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