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我的滋味◎

公孫遙眨了下眼睛, 總覺得李懷敘這話有點怪。

但他問她什麽是愛?

她自然知道。

娘親一輩子沒有打算原諒父親,卻在去世前的最後一刻, 寫了一封信給他, 要他來帶她回家,認祖歸宗,這是娘親對她的愛;

惠娘為了守護她, 放棄了自由和嫁人, 耗了半輩子陪她待在公孫家那個暗無天日的小院裏,這是惠娘對她的愛;

至於父親, 他把她接回家,強硬地要求趙氏把她收入名下,記做公孫家嫡出的女兒, 他對她,應當也是有愛的, 只是隨著時過境遷, 到如今, 估計早已經不剩下多少了。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因為二公主愛慕中郎將, 所以無論中郎將多麽得罪她, 她都能原諒?”

“王妃聰慧,一點就通。”

可是男女之間的愛, 真的能有那麽大作用嗎?

公孫遙持懷疑態度。

她幼時一直以為父親與娘親是世上最相愛之人,可是直到後來她才知道,他在官復原職前,甚至連他真實的身份也沒有告訴過娘親。

所謂相愛, 不過是他抑郁不得志時的一點精神寄托。

親人之間的愛她懂, 可是男女之間呢?

她惆悵著, 支著腦袋望向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沒有再說話。

李懷敘看出她的不對勁,不知從何處摘來一根嫩綠的狗尾巴草,彎彎曲曲地伸到了她的面前,碰了碰她挺翹的鼻子。

“想什麽呢?”

“沒想什麽。”

公孫遙打掉狗尾巴草回神,金燦燦的日頭底下,李懷敘分明就在她眼前,臉頰輪廓卻跟渡了一層朦朧的金光似的,近難觸摸,熠熠生輝。

她不是不想跟他說實話,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些事情究竟該怎麽說。

“沒想什麽就去用午飯吧。”李懷敘扔了狗尾巴草,又來抓她的手。

可是公孫遙卻將手背到了身後。

“你不是說中郎將會把人哄回來嗎?若是叫二公主見到了,估計又要訓我。”

“我都說了,除了父皇母妃,其余的人,你都不用怕,那麽害怕皇姐教訓做什麽?當她在狗叫就行。”

“……”

哪有人這麽說自己姐姐的?

公孫遙頓了一下,忽而設身處地,將自己代入到了李懷敘的身份,想著今日若是公孫綺或是公孫玉珍站在她面前,對她的夫君大呼小叫,頤指氣使……嗯,那的確是跟狗叫沒有什麽分別的。

“那便狗叫吧。”她忽而變得開朗,在李懷敘默默已經收回了手的時候,又將自己背到身後的手往前遞,示意他趕快來牽自己。

李懷敘還沒見過情緒這麽善變的姑娘,一時間哭笑不得,大掌毫不猶豫地又去抓住她,將她牢牢錮在自己的掌心。

夫妻倆穿過群芳盛宴的花園,一步一步往前廳回去。

廳中,李合宜果然又已經坐在了那裏,委屈到剛哭紅過眼的妝容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依舊精致完整到挑不出一絲錯處。

也不知道駙馬是怎麽把人哄回來的,公孫遙默默地佩服著,掙開李懷敘的手,想要自行坐下。

李懷敘卻好似故意,非要把兩人的手臂拉直到不能再拉,才肯松開。

這一幕果然落入到了二公主李合宜的眼中。

“老九!”她語氣不是很好地警告著李懷敘,儼然是覺得他在諷刺自己。

“誒!”李懷敘卻傻傻的,佯裝不明所以,“皇姐怎麽了?”

“……”李合宜有點忍不住,又想發脾氣。

但她今日已經發過一回脾氣,若是再發脾氣,駙馬定不會再哄她。

她忍了又忍,問:“你府上剩的黃山毛峰還有嗎?還有的話,午後勻一點給我和駙馬,我們好帶回去喝。”

尋常不論什麽都是好說話的李懷敘,這個時候卻是瞪直了眼:“那可是我在父皇面前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來的,二皇姐說要拿走便要拿走,那我喝什麽?”

“你平日裏又不貪戀黃山毛峰,你要喝什麽不成?”

“不成,我近來就愛喝這個!”

“你……”

李合宜覺得,這個弟弟真是不打不成。

她瞧著李懷敘死皮賴臉的樣子,沒好氣地問:“你近來有無什麽想要的?說出來,皇姐送你。”

李懷敘欲擒故縱這麽久,就等著她說這句話。

故作苦惱地思索了一番,道:“還真有個不情之請,想要皇姐把駙馬借我一日,可好?”

“你要駙馬做什麽?”

“你別管我做什麽,反正這黃山毛峰,也不是皇姐愛喝,到頭來,不也是駙馬的囊中之物?”

“你……”

驟然又被他打趣,李合宜面子上不是很掛的住。

心煩意亂地看了眼坐在邊上同個鋸嘴葫蘆似的薛明睿,道:“他說的對,反正東西是給你要的,你自己決定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