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劫富濟貧,重振江州◎

江州的暴雨雖然只持續了七八日, 但後續帶來的影響卻是無窮盡的。

被淹的農田、泡水的屋舍,全都亟待處理和修繕, 大批的百姓居無定所, 只能帶著一家老小,擠在朝廷暫時安置的棚戶裏。

李懷敘和公孫遙在彭澤縣又接著待了好幾日,幾乎每日都在忙著上街幫忙, 或是下到各種村落裏去查看具體的情況。

這日, 公孫遙又從街上施粥回來,李懷敘翹著二郎腿, 躺在竹席上愁眉不展。

“你怎麽了?”她推推他,“你今日不是該去李家村嗎?”

“去了。”李懷敘挪著屁股,一點一點地將腦袋枕到她的腿上:“但是氣飽了, 又回來了。”

“怎麽氣飽了?”

公孫遙貼心地將雙手摁在他的太陽穴兩邊,替他放松著穴位。

李懷敘自然地閉眼道:“李家村這回災情還好, 沒有怎麽受影響, 頂多就是淹了幾畝農田, 但是村裏還有一堆人觍著臉問這回縣衙發放對百姓的補助,有沒有他們的份。”

“那你直接告訴他們沒有不就好了?”

“是啊, 我自然得告訴他們沒有, 可是他們又跟我哭,說今年原本就指著這莊稼地裏的收成過活, 如今水將田給淹了,莊稼也泡湯了,他們這日子,也是沒法過了。”

聽著他無可奈何的語氣, 公孫遙終於了然:原來, 李懷敘不是被村裏的百姓給氣飽了, 他是被江州如今的現狀給氣倒了。

此番百姓們的良田泡水是真,縣衙能夠發放的補助有限也是真,這些補助,自然只能先緊著那些連家都沒有了的災民,相比之下,李家村這種情況的,的確就得往後稍稍。

“我記得章刺史走之前不是說,他會想辦法與朝廷奏表,盡力叫京裏多撥一些災款下來?”她又問。

“娘子是不懂這災款裏的學問。”李懷敘唏噓,“父皇每每遇到這種情況,從來都是不會吝嗇的,必定是叫戶部能給多少就給多少,可是戶部從尚書到侍郎,再到最底下一個個的員外郎,如饑似渴,正愁沒有地方能夠剝削呢,娘子覺得這災款最終運到江州,還能剩多少?”

這倒的確。

公孫遙即便不在朝為官,也曾聽說過不少這朝廷裏的門道,戶部和工部,是長安所有衙門裏肥水最多的地方。

至於這肥水究竟是打哪裏來,李懷敘說的,便就是其一。

“那有沒有什麽法子,能叫錢直接運到我們江州?”

“暫時沒有。”

李懷敘雖知曉這其間門路,卻也是莫可奈何。

朝廷的規矩是早就定好的,這麽多年延續下來,要想改變,勢必要花費大量的力氣,更別說他們如今遠在江州,想要插手京裏的事,談何容易。

他們如今唯一能做的,便就是先把江州的秩序恢復好。

好在江州到底底蘊還在,即便一趟山洪暴雨,出現了許多無家可歸的災民,但也仍舊有不少的富戶豪紳,可供人覬覦。

李懷敘在屋裏躺了一早上,便就是在想這個事情。

“娘子覺得,咱們幹一場劫富濟貧的買賣,如何?”

“什麽買賣?”

李懷敘又確認了一遍:

“劫富濟貧!”

近來江州富紳圈裏傳開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就是原來當今陛下膝下的九皇子,居然就在此地,而且任的是司馬一職。

“呵,一個不得寵的皇子,來便來了,還指望我能去迎接他不成?”江州富紳之首,王員外之子王仲坤神氣活現道。

“王兄有所不知!”

接他話的是章刺史拐著幾個彎的表侄子章延昭。

“這皇子得不得寵的不打緊,打緊的是,他的舅舅,親舅舅,唯一的舅舅,是如今揚州的那位鐵面將軍!”

“誰?”

“如今那位揚州刺史,程恪!”

程恪此人,自走馬上任揚州之後,震動的便是整個江南一帶的商人。

因為他實在太過鐵面無私、不近人情,原本一群靠著朝廷庇護、肆無忌憚便可以至揚州做買賣、到揚州過水路的商人,如今都得想破了腦袋,走再正經不過的門路,才可能被放行。

程恪還不似以往那幾個揚州刺史,他們只需說說好話,送點銀子,請吃頓飯,那便什麽事情都可解決,程恪卻是連最基本的見一面都難,更別提要在他面前說的上話。

所以這才不到兩個月,他便被冠上了鐵面將軍的稱號。

“他是程刺史的外甥?”王仲坤肥頭大耳地驚異道。

“是。”章延昭點頭。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王仲坤當即後悔道,“他來江州都多久了?”

“不久,也就一個月不到。”

“都快一個月了!”王仲坤再度震驚。

司馬只是江州的佐官,還大多是被貶之人,王仲坤家既然能被稱得上是富紳,那祖上好歹也是出過幾位大官的,所以於這司馬一職,實在是不太在意,也就不曾特地去打聽過如今的江州司馬究竟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