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次日,當陽光穿透老槐樹的枝椏,在地上投射出無數散碎的光點時,打麥場上重新熱鬧起來,灰塵彌漫中,到處都是村民們忙碌的身影。

祝亞楠站在立秤旁邊,低頭忙著做記錄,婦女主任走了過來,碰了她一下,問道:“亞楠,怎麽就你一個人,陳凝呢?”

祝亞楠擡了下頭,說:“她後邊不過來了,胡大夫收了她做徒弟。從今天開始她就跟胡大夫學習,昨晚她來找我說的。”

婦女主任狐疑地嘀咕一聲:“這麽巧?偏在這個時候給人當徒弟?”

祝亞楠不以為然地說:“陳凝爺爺醫術就很厲害,她跟胡大夫學醫不也挺好嗎?以後她學成了我還可以找她看病呢。人家這個想法挺好的,我們得支持。”

婦女主任忙道:“是,得支持,是得支持。”說完這句言不由衷的話,她回頭看了眼,發現伍建設正往這邊過來。如果他來了,發現陳凝沒來,也不知道心裏會怎麽想。

與此同時,陳凝和胡大夫正在村西頭的土路上快步走著。一個四十出頭的男人領著他們走進一處用竹籬笆圍成的院子。進院之後,陳凝來不及打量周圍的環境,就跟在胡大夫身後匆忙進了屋。

屋子裏光線比較暗,但他們還是第一眼就看到床邊側躺著一個婦女。她身體委頓,縮成一團,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一只手捂在右下腹部,一聲一聲地哼叫著,看起來很痛苦。

那男人急切地拽過一個條凳,請胡大夫坐下,說:“胡大夫,求你好好給英子她媽看看,她從昨天後半夜開始就這樣了,燒得嚇人,肚子疼得厲害。”

胡大夫放下醫藥箱,往條凳上一坐就開始診脈,陳凝看得出病人在發燒,她就拿了體溫計,夾在病人腋下。

病人的體溫很快量了出來,已經達到了39.5度,燒得很厲害。這時胡大夫也診完了脈,他往病人腹部按了幾下,按在右下腹部時,病人痛苦地叫了一聲,身子往後縮了縮。

“大夫,英子她媽得的是什麽病,能治嗎?”男人急得不行,坐立不安地問道。

“是闌尾炎,急性的,已經化膿了。能治是能治,不過有一定風險,你先別著急,我這邊馬上開藥方。”說著,胡大夫叫過陳凝,告訴她:“你坐這兒,把個脈試試,體會一下這個脈象。”

陳凝連忙坐了過去,細心認脈。她在醫院時,是在腎病科工作,能接觸到這種急性闌尾炎病人的機會也少。所以盡管她在理論上知道這類病該怎麽治,卻很難有實踐的機會。

而且病人一旦患了這種病,家屬都會直接把人拉到西醫院去動手術,很少有人會讓中醫來治這種急症。就算有人敢把病人拉到中醫那,一般的中醫也不敢接手啊。某藥房倒是出了治療闌尾炎的中成藥,主要是化裁了大黃牡丹湯和薏苡附子敗醬湯的方劑。

這時門外有動靜傳來,很快門簾被人掀開,祝村長帶頭走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幾個人。

他一進來就往床上看了一眼,發現那婦女已經燒得人事不醒,看著迷迷糊糊的,估計跟她說話她也答不出來。她眼睛一直閉著,看上去情況實在是不好。祝村長打量了下屋子裏的情形,便問胡大夫:“祝六媳婦她這病重不重,能治嗎?如果要送縣醫院的話,村裏可以給她騰個馬車出來。”

胡大夫搖頭:“她這病來得急,馬車到縣醫院怎麽也得兩個小時,恐怕來不及,得趕快用藥。”

隨後,胡大夫一邊開始寫藥方,一邊問陳凝:“丫頭,你覺得她這個病應該用什麽藥方?”

村長驚訝地說:“這麽大的病,凝丫頭她怎麽可能知道怎麽辦呢?胡大夫您可別難為她。”

胡大夫卻搖頭:“那可未必,這丫頭從小跟著她爺爺,說不定學了不少。問問也沒什麽,也耽誤不了什麽事兒。”

屋子裏那中年男人心裏著急,怕胡大夫忙著跟陳凝說話真耽誤了事兒。卻又不敢亂插嘴惹胡大夫不高興,就只好焦急地搓手。

胡大夫都這麽說了,陳凝當然不會給他掉鏈子,她就說:“如果是急性闌尾炎發病初期未見膿腫時,可用大黃牡丹皮湯。如果膿腫已成未發熱,或慢性反復發作者,可用薏苡附子敗醬湯,這兩種情況這位嬸子都不符合。我想了下,能不能用攻毒承氣湯試試?”

聽她說完這番話,祝村長雖然一點都聽不懂,但他覺得陳凝說得挺高深的,裏面有不少專業術語,聽得人雲裏霧裏的,莫非這丫頭真的懂不少東西?

祝村長便問胡大夫:“她說的還行嗎?”

胡大夫抿著唇,微微露出笑意,滿意地寫下最後兩個字,然後說:“行,太行了,我覺得這丫頭再過兩年就可以獨當一面了。”

“好家夥,這麽重的病你竟然也知道該怎麽治,這丫頭,讓我說你什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