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完顏亶他們的心思與打算, 不外乎兩點。

拿她們取樂助興,拿她們威脅侮辱趙構。

完顏氏有一個算一個,他們比誰都清楚。她們這群女人, 趙構不會在意, 大宋朝廷也不會在意。

官員們只想著如何趁機上位撈到好處, 如何議和求饒。在她們這群身陷囹吾的女人之中,趙構只想換他親娘韋氏回去。

妻子女兒姊妹,完全不在趙構的考慮之中。如此多的女人被贖回去, 就等於在一遍遍打趙構的臉。

換韋氏, 大抵因著千百年來的“孝道”壓在頭上,趙構急需好名聲。

至於趙佶他們,趙構與朝廷官員都習慣性忘記了。

在新朝得到了利益者, 不願意有人來打破眼前的局面,哪怕是廢帝也不行。

政鬥落敗的官員,迎趙佶這種廢物回去, 也一點用處都沒有, 徒增人恥笑罷了。

金人能折辱她們,不過是因為她們被完全拋棄,孤立無援。能任由他們擺布, 正好滿足他們嗜血的□□。

如果只趙寰自己,她早就能離開這裏。適逢亂世, 哪怕如梁山好漢那般占山為王, 也能過得恣意瀟灑。

但如今, 她不能走。

原身的身子弱,飲食太差。趙寰成日勞心勞力, 有時候實在累到極點,睡不著的時候, 她亦有刹那的脆弱,問自己值得嗎?

無論值與不值,她都不能走。

如果她走了,她們這群女人,無人能生還。

趙寰無事的時候,經常站在廊檐下發呆,望著破敗不堪的浣衣院。她守著的,是一座埋著活人的墳墓。

如今,這些人在她的努力下,剛有點生機。如同漸漸來臨的春日,逐漸蘇醒,叫她如何能離開?

完顏亶要舉行的慶典筵席,趙寰毫不在意,更不會梳妝打扮。只淡淡看了眼韓皎,頭也不回離開。

韓皎往前追了一步,望著趙寰挺直的背影,她慢慢停下腳步,悻悻離開。

韋氏的屋子在浣衣院最寬敞,門前懸掛著半舊的門簾。屋旁邊低矮的氈房裏,不知是伺候,還是守著韋氏的金人婆子,聽到動靜探出頭。

她見到來人是趙寰,撇嘴淬了口,唰一下放下帳簾縮回了頭。

趙寰目不斜視進了屋,屋裏的炕燒得熱,夾著說不出的怪味,悶得人透不過氣。

韋氏穿著艷紅的薄衫,斜坐在鋪著赭紅色氈墊的炕上。氈帳不知是臟汙還是退了色,像是血幹涸之後,顏色曖昧不明。

她身形比上次見到時豐腴了幾分,低頭對坐在腳邊杌子上趙佛佑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肉仿佛水滴,顫巍巍似墜欲墜。

聽到動靜,韋氏擡起頭看來,水滴跟著輕微搖晃。她眼裏閃過一絲驚訝,直起身,下巴微擡,不悅問道:“你來作甚?”

趙佛佑見到趙寰,慘白的小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蹭地站起身,朝她飛跑過來,緊緊依偎在她身邊,叫了聲姑母。

趙寰聽到趙佛佑帶著顫抖的聲音,安慰地輕拍了下她的背,不緊不慢道:“我來帶她回去。”

韋氏愣了下,旋即譏諷地道:“回去,回何處去?這裏可不是大宋,由著你能隨意走動。陛下有召,大娘子還未曾裝扮呢。”

趙寰深深盯了韋氏一眼,不欲與她多說,牽著趙佛佑就要離開。

“站住!”韋氏怒了,沖上前抓住了趙佛佑的手臂,“我還有許多事要與她交代,我都是為了她好!”

韋氏抓得太緊,長長的指甲嵌入了趙佛佑的手臂裏,痛得她低呼了聲,眼淚汪汪。

趙寰沉下臉,二話不說,化掌為刀,直劈在韋氏的手腕上。她啊地尖叫,捂住手臂,臉都扭曲了。

以前趙寰生母王貴妃還在時,與韋氏兩人就不對付。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韋氏氣得臉上的肉抖個不停,哆嗦著道:“反了反了!我無論如何,也算得上你的長輩,你竟然以下犯上,對長輩不敬!”

趙寰怒極反笑,問道:“你算哪門子長輩,可有你這般做長輩之人?我們這些人也就罷了,反正不是你生的,與你無關。佛佑神佑是你的親孫女,你為她們做了什麽,又是打著何等主意?韋賢妃,不,畢竟你兒子登了基,遙封了你,我是不是得叫你一聲太後娘娘了?”

趙寰神色一凜,沉聲道:“無論你是韋賢妃,還是太後,你都得做個人!”

韋氏的臉色變換不停,辯駁道:“陛下年輕有為,如今身前只得一女。大娘子年紀與他相仿,若是被選上,以後豈不是能過上好日子,不用再在浣衣院吃苦受罪!”

前世時趙寰看過一眼韋氏的生平,最著名的兩件事,一是她回南宋之後,為了掩飾自己在金國的過往,指認逃回去的柔福帝姬為假冒。

辛辛苦苦逃回大宋的柔福帝姬,被亂棍杖斃。

另外的一件事,則是她對有推薦之恩,在五國城被其處處照顧,親如姐妹的喬貴妃,許諾回南宋之後一定會接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