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3/4頁)

嶽飛定了定神,鄭重對寒寂抱拳見禮,道:“原來是寒寂大師,寒寂大師高義,在下深感敬佩。”

寒寂先前還在與趙寰置氣,見她這時倒不吝嗇誇贊他的功勞,無論她的本意如何,他聽起來照樣很欣慰。

先前趙寰與嶽飛前去探望傷兵,寒寂在一旁也見到了。趙寰未將遼國的傷兵區別對待,待陣亡的將士,一視同仁。他心中的那點不平,也就消散了大半。

早在嶽飛還是宗澤部下時,寒寂就聽過他的名字,知曉他打仗厲害。宗澤去世後,在杜充手下不得施展,處處被壓制。

杜充被趙寰千刀萬剮了,南邊朝廷還有無數個杜充。嶽飛能來到此地,寒寂深知有多不易,心悅誠服道:“不敢不敢,久仰嶽宣撫的大名,此次一見,實為榮幸。貧僧先前看到嶽宣撫將遼國的將士收斂得當,貧僧替他們道一聲多謝,讓他們能體體面面地離去。”

趙寰待他們寒暄完,對寒寂道:“你早些去歇息吧,等你歇好之後,我再找你。”

寒寂暗自瞪了趙寰一眼,她找他,定沒有好事。不是他那點剩余的兵,就是要讓他去辦差了。

只開弓已經沒有回頭路,寒寂見趙寰拖著傷還在忙,先悻悻認了。互相道別,回了營帳。

趙寰對嶽飛道:“嶽宣撫,若是你不忙,我還有些事情要與你商議。”

嶽飛趕緊道:“我得盡快趕回南邊,亦有許多事,要與二十一娘細說。”

趙寰沒再耽擱,念著韓皎還在睡覺,便與嶽飛一起進了他的營帳。

嶽飛向來簡樸,營帳比趙寰的還要小一些,地上鋪著半舊的氈墊。帳內只擺著一幾一矮塌,案幾上堆著筆墨紙硯以及文書。

營帳裏冷,嶽飛請趙寰在塌上坐了,轉身出去,讓親兵送了紅泥小爐茶水,再點只炭盆進屋。

親兵很快送了東西進帳,放下後退到帳外守著。嶽飛隨意在氈墊上一坐,將炭盆往趙寰那邊推了推。親自動手收拾了好案幾,擺上茶具,道:“我不懂分茶,平時也極少吃茶,二十一娘莫要嫌棄。”

趙寰瞄見炭盆,她感到有些冷,伸出手去在上面取暖,道:“我也不吃分茶,只清茶就好。”

嶽飛意外地看了趙寰一眼,眼神在她左手背上停頓住。

趙寰的手背上,層層疊疊交錯著新舊傷痕,再次受傷的右手,一直垂在身前。

嶽飛收回視線,道:“二十一娘,我聽說你的右手先前就受過傷,再也無法恢復。在軍中經常受傷,我對跌打損傷還算有幾分心得。你的受傷,我可能瞧一瞧?”

趙寰說了聲好,大大方方將右手臂放在了案幾上。她輕輕拉上衣袖,露出受傷之處,道:“就是這裏,傷到了筋骨,很難使上力氣。”

嶽飛端詳著趙寰的右手,除了割傷之外,凍瘡留下的疤痕仍未消散。

她們這群小娘子所受之苦,他不忍問,不忍提。

“得罪了。”嶽飛掩下眼底情緒,手指按向趙寰的手腕傷處。

嶽飛的手指腹溫熱,帶著厚厚的繭。他用的力氣不算大,不小心牽動了趙寰的新傷處,痛得她手臂不受控制顫抖了下。

“對不住,我是粗人,手勁太重了。”嶽飛忙放輕了些力氣,擰眉仔細辨認了下。

過了會,嶽飛收回手,歉意地道:“我以前見到有些人的骨頭錯位,最後沒能接好。以為二十一娘也是如此,便冒昧瞧上一瞧。對不住,二十一娘的傷,我無能為力。”

趙寰慢慢收回手,說了聲無妨:“以一只手,換那麽多人的性命,值了。這一處傷,換了完顏鶻懶一條命,我也覺著不虧。”

嶽飛早已領略過趙寰的氣度胸襟,此時再替她難過,就顯得小家子氣了,笑著道:“二十一娘是真正灑脫!”

起身到走到角落,從包袱裏取出一瓶藥膏,放在案幾上,道:“這瓶藥膏,二十一娘留著吧,以後抹上一抹。不一定有效用,姑且當做安慰。”

趙寰笑著道了謝,道:“嚴郎中說嶽宣撫的藥膏極好,對我來說正求之不得。”

嶽飛遲疑了片刻,問道:“二十一娘,你當時可害怕?”

“怕啊。你呢,每次打仗之前,害怕嗎?”趙寰也好奇問道。

嶽飛霎時笑得眼角飛揚,重重點頭,道:“我怕得很。無數人的性命交在我手上,實在無法不怕。”

兩人相視而笑,嶽飛從案幾上取了一份文書,翻開放在趙寰面前,道:“這是此次二十一娘,以及金兵的損傷具體數額。從戰場上收到的箭矢刀具等,已交給了林大文,二十一娘你再仔細過目一下。”

趙寰缺兵器,嶽飛肯定清楚。她看著記錄得工整清楚的賬目,深深欠身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嶽宣撫,只你全部留給我,此次回去,如何能向趙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