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3/4頁)

嶽飛練兵結束,他穿著濕透了的戎裝,大步朝著傷兵營走了來。

趙寰遲疑了下,停下腳步頷首見禮。嶽飛還了禮,加快了步伐來到她面前,看到她微紅腫的眼眶,愣了下道:“可是有人......”

趙寰搖頭,道:“沒有,是有人選擇繼續在這滿是泥濘的世間活著,我喜極而泣。她們很勇敢。”

嶽飛先前見到趙寰急匆匆離開,以為出了什麽大事,聞言立刻松了口氣,默然了下,道:“我知曉她們過的是何種日子,卻從不敢表示同情,說出任何安慰的話。我知曉同情無法改變她們的現狀,倒是顯得我虛偽。她們無需同情,需要的是救她們出苦海。”

趙寰曲膝福身,鄭重其事道了謝:“所以嶽宣撫,先前在練兵,將排兵布陣的陣型,全部展現給我看。”

嶽飛垂下眸,半晌後道:“昨夜你離開之後,我已給你仔細寫了下來,等下讓人送給你。我過會就得啟程,若有不明白之處,以後你可以給我來信。”

只怕她紙上得來終是淺,還不打擾到她的歇息,在晚些時親自展示給她看。

趙寰心沉甸甸的,她勉強笑了下,再次道了謝,道:“你忙,先去換身衣衫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嶽飛道:“無妨,我已經習慣了。”他朝營地外一指,道:“那邊的李花快盛開,天氣也好,可要過去走一走?”

營帳外原本是坐村落,如今荒無人煙,房屋倒塌,樹木長得倒茂盛。遠遠瞧去,能看到墜著點點白的花枝,斜出破爛房檐。

趙寰應下,隨著嶽飛慢慢往營地外走去。看到他的親兵,在他的營帳裏外忙碌,想了想,問道:“秦檜從金國逃回南邊,如今可得到了趙構的重用?”

嶽飛訝異地看向趙寰,道:“你為何提起了他?”

趙寰直言不諱道:“秦檜與其妻王氏,嶽父一家全部降金,他任了參謀軍事,又帶著家人從完顏昌的王寨逃出。就是三歲小兒,都不會相信他。趙構不算蠢,他若能相信,足以證明秦檜是投其所好,將趙構無法見人的肮臟心思,經過秦檜之手去做罷了。”

嶽飛苦笑了聲,黯然道:“此次議和,乃是秦檜的建言,由他主使。”

趙寰嘲諷地道:“也是,杜充這種人,趙構都能任用他為丞相。何況是秦檜,實在不足為奇。”

嶽飛心情說不出的沉重,緩緩道:“你殺了杜充的消息傳到朝廷,許多忍被嚇得不輕。二十一娘,你此舉是震懾,亦讓他們畏懼,前所未有的團結。”

趙寰側頭看去,問道:“若是你,覺著我該如何處置杜充?”

嶽飛思索了會,坦白道:“我也會選擇你那般做,否則,如何告慰無辜的百姓亡靈。”

“你看,不做虧心事的都不會害怕,比如嶽宣撫你。”趙寰展顏一笑,道:“心裏有鬼的,當然會覺著我手段太過狠絕。他們啊,披著讀書人的皮,做出來的事情,真是畜生都不如。”

嶽飛靜靜聽著,側頭看向趙寰,一時沒有接話。

趙寰道:“嶽宣撫,你是君子,君子不與小人鬥。不是君子不如小人聰明,是君子做無法與小人一樣無恥。你得防著秦檜,若是有可能,直接殺了他吧。別留後患,王氏一族,全部屠盡。”

嶽飛震驚地看著趙寰,見她並無半點說笑的意思,神情凝重了幾分,道:“二十一娘絕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你這般說,定有自己的深意,且都是為了我好。我心領了,會多加小心,多謝二十一娘。”

他抱拳施禮,道:“但我不能這般做,打仗時殺敵,乃是無奈之舉。若隨意殺人,罔顧規矩律法,與秦檜他們又有何異?”

趙寰只能言盡於此,趙構身邊,秦檜這樣的人何其多。只要嶽飛的兵權在,趙構就永遠不會放心。

金人雖暫時不能掀起波浪,西夏在一旁虎視眈眈,再說還有她這個眼中釘,趙構應該沒那麽快對付嶽飛。

兩人一時極有默契,都未再提及此事,默默走到了李樹前。

枝頭花苞累累,有幾朵等不及的,已經悄然綻放。從枯草中鉆出的野草,嫩嫩綠綠,生機蓬勃。

嶽飛擡頭望著花枝,笑道:“我不喜其他的花草,最喜歡李花。以前家中院子角落栽種了一株,自開花起,就眼巴巴盼著結果,等不及李熟,就被我摘下來吃掉了。未熟的李又酸又澀,我都全然不顧。阿娘常罵我,說我饞嘴。罵完,阿娘轉過身,躲著偷偷抹淚。阿娘覺著對不起我,沒能讓我過上好日子。爹娘能供我讀書,上學,對於普通尋常的莊稼人來說,已實屬不易。但大宋的農家子弟,都能讀書上學,大宋人過的日子,對比起其他朝,真真強太多了。”

他伸出手臂,撩起衣袖,道:“這是阿娘給我所刺的字。阿娘告訴我,永遠不要忘了報效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