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3/4頁)

嶽飛眉頭微皺,隨意敷衍了句:“前去成都府訪友,經過此地。”

茶酒博士機靈,見他不願多說,忙躬身退下,沒一會上了茶水點心。

嶽飛吃著茶點,不動聲色聽著周圍的客人說話。

“那二十一娘,聽說身長快七尺,全天下都找不到她那般高壯之人。眼大如牛鈴,黑面血盆大口,狀若母夜叉,金賊來襲,她對著金賊高喊一聲:兀那賊子納命來!壓根無需動手,金賊就嚇得七孔流血而亡。”

嶽飛轉頭看向出言不遜,說得唾沫橫飛的漢子,眼神微沉。

“二十一娘是趙氏帝姬,如何能生得那般醜陋。你這龜兒子,又是打哪去聽書了,盡打胡亂說。”

先前吹噓的漢子被罵,他不以為意嘿嘿一笑,道:“就算是誇大了些,那二十一娘亦絕非常人。在大宋朝報上,她自稱正義軍,封了自己做統帥,說要平定天下。只憑著殺金賊這點,我就佩服她。南邊朝廷窩囊得很,躲到江南去當那縮頭烏龜,不敢出頭。若不是巴蜀地勢險要,吳將軍他們厲害,利州哪有如今的太平安寧。”

嶽飛神色緩和了幾分,果真,利州也有了大宋朝報。

後人嘆了口氣,道:“倒也是。可利州雖太平,這朝廷就緊盯著要收賦稅,恨不得將全川陜路刮去一層皮。先前我聽說城外過兵了,我瞧這兵啊,定是前去熙寧路,鎮守邊關了。”

“守邊關防著西夏打來,聽上去本是好事。只兵營的糧草,一來朝廷拿不出來,二來路途遙遠,還不是得靠熙寧路去籌措,”

“除了巴蜀之外,大宋已被金賊打得七零八落,搶了一次又一次,百姓早已窮得叮當響,哪還拿得出糧食。”

“你這話也不全對,北地就有糧食。大宋朝報寫了,他們收取的賦稅,只有利州的四成。唉,若不是闔家老少祖祖輩輩都生於此,故土難離,我都想投奔到北地去了。”

“咦。”漢子左顧右盼,壓低了聲音湊上去,興奮地道:“聽說北地的土地,沒分給當官的,權貴們,全部賃給了百姓耕種。規定是不能變賣,允許子孫後代繼續耕種。有了地,只要勤快,總少不了一口飯吃。”

“真當如此?”

“我騙你作甚,你若不信,去找商隊打聽就是。姑且先觀望觀望吧,若朝廷再加稅,被逼得沒辦法,就只能出去討生路了。”

嶽飛的耳朵靈敏,將兩人的話一句不落聽了個全。茶碗裏的茶已經轉涼,茶湯黏糊成一團。他嘗了口,只感到苦不堪言,又慢慢放下了。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大宋雖富裕繁華,自太.祖起,各地的兵民叛亂,卻從未斷過。

朝廷征收的賦稅太重,百姓過不下去,只能造反。冗官冗兵,兵吃不飽,也會叛亂。

以前與金兵在廣德打仗時,糧草耗盡,兵丁忍饑挨餓的慘狀,尚歷歷在目。

嶽飛想到麾下的神武軍,眼神黯淡下來。“餓死不掠奪,凍死不拆房”。此句誓言,立下容易,守著卻太難。

這時,一個年輕的男子,從後面走過來,面帶憂色望著屋外的雨。

經過嶽飛的桌子時,男子不小心碰了一下,桌上碟子的幹果滾落得到處都是。

男子忙停下來,手忙腳亂撿拾,嘴裏陪著不是:“老天爺這雨下得太煩了,我一時沒看路。這果子掉在地上臟了,我陪你一份吧。”

嶽飛看了男子幾眼,聽他官話中帶著本地的口音,不欲橫生枝節。對旁桌虎視眈眈的親兵使了個眼色,道了聲無妨,準備起身會賬離開。

男子飛快掃視周圍,繼續收拾著桌子,壓低聲音道:“嶽都統,二十一娘請你前去一敘。”

嶽飛愣住,他很快平靜下來,低低說了聲好。

男子再次賠禮後,走出了大堂。

嶽飛會過帳之後走出茶樓,見到男子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騾車。親兵駕了車來,他低聲吩咐:“跟上。”

轉過幾條巷道,前面的騾車駛進一條小巷,停在了一間宅子的後門處。

嶽飛跟著下了車,先前的男子立在半掩的門前,躬身道:“嶽都統,小的叫重山,原先是郎君虞氏允文的小廝,如今在給二十一娘趕車。二十一娘與郎君,一並都在裏面等你。”

嶽飛頷首,問道:“虞郎君,可是蜀地虞氏,虞永興後人?”

重山臉上堆滿了笑,道:“正是我家郎君。郎君如今跟在二十一娘身邊做事,管著兵營的差使。”

聽到趙寰來了利州,嶽飛迄今都還沒回過神。虞氏本是蜀地世族,虞允文投靠了她做事,她入蜀的所圖,定會不小。

能到趙寰身前做事的人,嘴不可能這般碎。嶽飛斟酌之後,問道:“可是二十一娘讓你知無不言?”

重山側身在前面引路,恭敬道:“是。二十一娘說,倉促之中請嶽都統前來,恐嶽都統覺著冒犯,要盡量真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請嶽都統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