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許芳菲臉一熱,飛快把右手抽回來,垂著頭低聲道:“中午洗碗的時候被鋼絲球劃到了,我看傷口不嚴重,就沒管。”

鄭西野看了她須臾,把剩下的創可貼遞過去,說:“這幾天手指盡量別沾水,晚上睡覺的時候把創可貼撕了,讓傷口透氣。”

看著那只大手捏著的創可貼盒子,許芳菲猶豫兩秒,雙手接過來。與此同時,她的心裏湧起一絲暖意。

從小到大,除了媽媽和外公,很少有人會這麽關注她,關心她。

“謝謝。”她很輕地彎了彎嘴角,稍作停頓,晶亮的眸子又悄然瞄向身旁,道,“你什麽時候注意到我手受傷的?”

鄭西野:“從你上車到現在,你一共摸了你的拇指指腹四次。”

許芳菲錯愕地微微睜大眼。

鄭西野說:“人總是喜歡觸碰身體不適的部位,這種心理源自動物原始的本能行為,叫做搔扒反應。”

許芳菲:“……”

許芳菲有些詫異,瞪著他:“你居然還懂心理學?”

“略知一點兒皮毛而已。”鄭西野說著,視線已經從她身上淡淡收回去,重新發動引擎將車啟動。

許芳菲歪了歪頭,又道:“你為什麽會懂這些?”

在她的固有觀念裏,像他們這樣的古惑仔混子,大多都是些文化水平不高、家庭條件也不太好的人,從小缺乏來自家庭和學校的正確引導,小時候不愛學習逃課打架,長大後自然找不到正經像樣的好工作,所以才會踏上歪路,鋌而走險刀尖舔血,靠搏命來發財。

而這個叫鄭西野的男人,倒是有點另類,時不時就會刷新她對壞人的認知。

那邊廂,鄭西野兩手操控著汽車方向盤,聽她問完,隨口便回了句:“看書上寫的。”

“你喜歡看書嗎?”實在是太過好奇和驚訝,許芳菲沒忍住,緊隨其後地又向鄭西野拋出一個問題。

典型的南方小姑娘,連說話時的腔調都透著一股子柔,繾綣似暖風,從人的耳邊吹過去,潤物細無聲。

鄭西野平時很少和女孩子打交道,偶爾無意間,聽見蔣之昂屋裏那些女人軟著嗓子撒嬌,要蔣之昂送香水送口紅,鄭西野也沒什麽反應,最多覺得有點兒吵。

但,此時聽許芳菲一個問句接一個問句,嘰嘰喳喳像只小黃鸝,他卻沒有產生絲毫不耐煩的情緒。

他耐著性子回答:“沒事幹的時候隨便看看。”

許芳菲眨了眨眼睛:“那你一般看什麽類型的書?心理學?”

鄭西野:“我看的書都在夜市攤兒上買的,兩塊錢一本,雜七雜八什麽都有。”

原來是這樣。

許芳菲明白過來,點點頭,又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我的班主任老師說,看書就是學習和增長知識的過程,喜歡看書是個很好的習慣。”

鄭西野聞聲神色微凝,繼而側過臉看她,輕輕一挑眉,語意不明:“你這是在誇我,小優等生同學?”

許芳菲滯住,雙頰的色澤隱隱更紅,一副窘迫又礙口的表情。片刻才小聲說:“算是吧。”

鄭西野便勾起嘴角,笑了,盯著小姑娘嬌艷粉軟的腮,漫不經心道:“那我該謝謝你啊。”

許芳菲磕巴了下,幹巴巴道:“不客氣。”

兩個人一來一往,就這麽胡七八糟地一路閑聊,沒多久便抵達目的地。黑色越野車駛入淩城市文化宮的大門,方向盤一轉,停進露天停車場。

淩城不大,總共就三個行政區,市文化宮是全市唯一一個大型文化場所,能滿足文藝團體演出、放映電影、舉辦展覽等,修築於九十年代,占地八千余平,雖然後期翻新過兩次,但整體依然有些老舊。

等鄭西野停車熄火後,許芳菲推開車門下了車,擡起頭,望向眼前這座兩層樓高的建築物。

只見文化宮大門口擺著一個長方形的行架展示牌,宣傳圖左側是一個年輕女孩兒的生活照——碧藍如洗的藍色天空,漫無邊際的青色草原,女孩一襲純白長裙站在陽光下,閉著眼,神態虔誠,似乎在和風接吻。

右側則是幾個設計過的藝術字體,完美融入了那幅照片,寫著【知名青年畫家宋瑜個人作品展淩城站】。

展覽的主題名為《我與風》。

許芳菲被照片吸引,不由走近幾步,望著照片裏的藍天草原出神。

突的,鄭西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道:“怎麽了?”

許芳菲一刹回魂,回頭看向他:“這個女孩是你朋友的女兒?”

鄭西野:“嗯。”

許芳菲眼神裏帶著發自內心的欽佩:“這麽年輕就是畫家,還可以舉辦個人作品展,真厲害。”

鄭西野淡淡地說:“我朋友和他夫人都是搞藝術的,孩子有這個環境,起步會容易些。”

許芳菲的視線再次看向照片裏的風景,眼底流露出向往,輕聲道:“原來這就是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