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4/5頁)

鄭西野:“嗯。”

“她們就住一樓。”許芳菲感慨,“多神奇的緣分呐。”

鄭西野喝了一口汽水,隨口答她:“回來的時候注意到了,是挺巧。”

許芳菲轉眸,望向這片潦倒困窘的老院:“整個淩城,這裏是租金最便宜的地方,看她們條件不寬裕,搬來這裏也不稀奇。”

鄭西野冷淡地說:“吸毒的人,哪個不是家徒四壁。”

聽了這話,許芳菲瞬間愕然:“什麽意思?你是說那個小女孩的媽媽吸毒?”

鄭西野:“對。”

“你怎麽知道?”

“消瘦,萎靡,精神恍惚,瞳孔微擴,左手手臂上還有針眼。”鄭西野面無表情,沒有過多的憐憫和同情味,“看第一眼我就知道,應該吸挺長日子了。”

說的人言辭麻木,仿佛司空見慣,聽的人卻遍體生涼。

吸食毒品的人,許芳菲以前也聽大人說過不少,但當這類人群如此鮮活地出現在眼前,她仍大為驚駭。更何況,那個年輕女人還是一個母親,還有一個年僅五歲的女兒。

許芳菲心情重幾分,食指摳了下木頭窗框,恍然:“難怪今天她們在警察來之前就偷偷走了。”

半晌,鄭西野轉換話題,跟她說起別的。

他朝她擡擡下巴:“還是沒想好報哪個學校?”

“嗯。”小姑娘上半身輕輕伏在窗台上,單手托腮,眺望天際,小小的臉蛋堆起苦惱,“我同學給我推薦了南大,我還沒有詳細了解。”

鄭西野:“南大的臨床醫學和法學都挺不錯。”

許芳菲詫異:“你還知道這些呀?”有時真覺得,這人哪裏像個古惑仔混子,分明見識淵博,出口成章,滿肚子都是墨水。

鄭西野答:“都是聽人說的。”

“哦。”她點點頭。

“想沒想過當個老師?律師?或者醫務工作者。”

“都沒想過。不過也都可以考慮看看。”

……

你一句我一句,在這個許芳菲生命中再尋常不過的一個夜晚,他們漫無目的地閑聊。

“其實如果你真想報軍校,也挺好的。”忽的,鄭西野如是說。

許芳菲愣住,驚訝於他前後態度的轉變。

她遲疑地說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說,軍裝不好穿,不建議我去挑這麽沉重的擔子嗎。”

“之前覺得你很脆弱,像朵弱不禁風的花兒。”鄭西野黑色眼睛盯著她,語氣淡漠安靜,而又誠摯:“後來發現,你這朵小花是開在蠻荒荊棘裏的,遠比我想象中頑強。”

聽完這番話,許芳菲臉又是一熱。她有點開心地問他:“你這算是在誇我嗎?”

鄭西野莞爾:“當然。”

心頭一絲欣然泛起浪花,看著他嘴角的淺笑,許芳菲只覺頭頂的夜空都明亮起來。她彎起唇,又有點困惑:“感覺你對軍校軍人、理想信仰什麽的,好像很有自己的見解。你說的很多話,也很觸動人。”

鄭西野眉峰微挑:“我不應該有這些見解?”

“……不是。”許芳菲垂眸,想了想,在心裏認真組織著語言,“我是說,我很好奇,你這些見解都是哪裏來的。總不會又是夜市攤那些書裏看的吧?”

這一次,鄭西野半晌都沒有出聲。

夜空無星無月,仙人執筆潑墨,將整個夜晚和他的眉眼染黑。

良久良久,鄭西野終於開口,對她說:“我媽是個軍人,因公犧牲,二等功烈士。”

短短一句話,竟令許芳菲驚愕到無言。

難怪。

難怪他媽媽能說出“迷茫動搖時,低頭看看腳下的土地”這句話。

一個烈士,早已用生命將“信仰”二字染成了紅色。鮮艷奪目,永垂不朽。

片刻,許芳菲的大腦終於從極度震驚中恢復運轉。她吃力地消化著這個信息,更感到無法理解了,“你媽媽是烈士,那你為什麽會……”

話音未落,對上鄭西野諱莫如深的眼,她一頓,咽下了後半截未出口的話語。

四周唯余一片死靜。

好一會兒,鄭西野視線從她身上離開,遙望向頭頂的夜空。他喝了一口汽水,語氣懶漫,道:“是不是想問,我媽是烈士,我為什麽會是一攤爛泥。”

許芳菲怕他誤解,慌張地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肯定有你的苦衷。”

鄭西野毫無所謂地懶笑,擺擺手,像是完全不在意。他稍頓幾秒,接著又非常隨意地說:“對了。再過幾天我就要走了,提前跟你說一聲。”

許芳菲起先都沒反應過來,還下意識問他:“又要出遠門嗎?這次什麽時候回來。”

鄭西野:“這次不回來了。”

“……”

已經是深夜。一陣風起,吹散了雲,只一刻,如墨的天色獻出繁星與月,整片天空豁然被點亮,蔓開無盡奇詭。

“想去軍校就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好好念書,好好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