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4/4頁)

“離你心臟最近的位置。”

“可是真面對你,我發現我什麽都做不了。”

鄭西野自嘲似的嗤了聲,“怕你疼,怕你哭,怕你流血,怕你害怕,怕……耽誤你。老實說,我這輩子都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這麽謹小慎微畏手畏腳。”

最後一個字音落進春季的晚風,打著旋兒鉆進許芳菲的耳朵,輕輕撥過她的心尖。

許芳菲臉紅紅的,心口驀的收緊,好半天都回不過神。

半晌,鄭西野終於放手,松開對懷中姑娘的桎梏,站起身。

許芳菲也趕緊從地上站起來,放好槍支,別過頭掩飾慌亂般理了理頭發。

鄭西野:“不早了,走吧。”

許芳菲:“……嗯。”

一路同行離開靶場。他們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默契地沉默,默契地相安無事。

許芳菲走在鄭西野身邊,心緒久久未能平復。她悄悄往側看。

他容顏英俊如畫,眉眼冷沉似玉,仿佛剛才把靶場裏發生的事,只是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好一會兒,快走到宿舍區時,許芳菲才終於開口,輕聲問:“你上次說,狼牙那邊要召回你……什麽時候?”

鄭西野靜了靜,回答:“下個月。”

“就是因為你要走,所以我們才臨時換的狙擊教元?”

“嗯。”

垂在身側的十指,不受控制地收緊,握成拳。一股強烈的依戀與不舍從心頭深處升起,海嘯一般將許芳菲席卷。

她努力穩住聲線,盡量如常:“你……你這次走,應該不會再毫無音信了吧?”

鄭西野平靜地說:“有任務。不知道具體情況,也不知道具體多久。”

不知道具體的任務內容,也不知道要去多長時間,一切都是未知數。

許芳菲輕輕咬住嘴唇。過去她可能還無法理解,但當她也穿上這身軍裝後,忽然就明白了這個男人生命中的許多無奈和無常。

在責任與使命面前,所有關於個人的種種,都是其次,都微不足道。

但,盡管如此,失落與恐懼還是同時湧入了許芳菲的胸腔,淹沒了她的心臟。總覺得,他和她之間永遠缺乏些什麽,就像一個故事,只出現開篇,沒人寫結局,一棵梅樹迎著寒風開了許多花,卻永遠等不來來年的果。

一時間,許芳菲內心翻騰起巨浪,她忽然好像明了了這長久以來,自己對他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究竟是什麽。

她忽然有很多話說,想表達,想傾訴。

但是,最終的最終,她張開雙唇,能發出來的字音,卻只有一句平緩的:“教導員,祝你一切順利。”

鄭西野朝她很淡地笑了下:“也祝你順利。”

直到許多、許多年以後,已白發蒼蒼退役多年的女大校回憶起自己青澀軍旅生涯的這段過往,她的大部分記憶都已十分模糊,卻清楚地記得,她十九歲那年和鄭西野的又一次告別,發生在一個很尋常的周三。

雲軍工女生宿舍的5棟附近,周圍嘈雜聲漸起,小超市門口來來往往全是人。

鄭西野將她送到這裏,對她說了聲“再見”,轉身便準備離去。

可突的。

“阿野。”她在背後很輕地叫住他。

鄭西野身形凝固住,回轉身看向她時,黑色的眼睛目光極深。

那時,許芳菲大校已踏遍中國的大半河山,看過許多綺麗的風景,漠河粲然的極光、青藏寥廓深遠的可可西裏,極西沉靜巍峨的昆侖。但在她的記憶深處,比這些風景更粲然、更深遠、更沉靜的,是鄭西野的眼睛。

十九歲的她眼含淚光,笑著柔聲說:“我會一直記得你。”

鄭西野便也笑:“小姑娘,此行山高水遠,前路未知。唯願再見之時,能與你坦蕩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