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翌日上午,許芳菲跟鄭西野去了一次烈士陵園。

原本,兩人計劃早上八點準時出發,可前天夜裏翻雲覆雨到淩晨,可憐的許芳菲同志被欺負得腰也酸,腿也軟,渾身都像被重型卡車碾壓過,七點多鬧鐘響那會兒,她困得迷迷糊糊直想哭,根本起不來床。

鄭西野心疼得不行,抱著小姑娘又拍又吻,哄她繼續睡,硬是磨到了上午十點才出門。

車上,許芳菲還有點暈乎乎的,從包裏翻出自己為數不多的化妝品,對著化妝鏡塗口紅。

鄭西野開著車,余光掃見她的舉動,有點兒詫異地說:“難得看你化一次妝。”

“第一次見你媽媽,當然要好好拾掇。”許芳菲認真答道。

這只口紅是大牌貨,她為了來陵園專程買的,顏色也經過精挑細選。

部隊裏的女孩子大多樸素,不善打扮,對什麽口紅色號呀,眼影盤呀,高光陰影呀,完全沒概念。但許芳菲重視這次祭奠,提前向走在時尚潮流前沿的楊露取過經,楊露這姑娘也耿直得很,聽說閨蜜要見家長,連忙搜羅了二十幾個博主妝教給她發過去。

無奈許芳菲實在太新手,對著視頻苦學幾天,一個沒學會。

楊露沒辦法,最後只能給她選出幾個適合的口紅色號,感嘆說:“也就你能這麽囂張了,從小到大美得人神共憤,隨便塗個口紅就能見大場面。”

在評價許芳菲的長相方面,楊露一貫客觀。她是西方骨東方皮,立體深邃又不失婉約,進是明艷妖姬,退如江南雨巷,見男朋友媽媽這種場合,不宜太有攻擊性。

因此,楊露給許芳菲選的口紅,是柔婉可人的豆沙色。

許芳菲對著鏡子仔細將口紅塗好,再定睛打量,果然,氣色一下就提了上去,掩蓋住了之前那種被狂野榨幹後的懶媚感。

許芳菲彎彎唇,朝自己露出一個滿意的笑,收起鏡子。

鄭西野盯著她看了會兒,收回視線看前方,懶懶地說:“不用特意打扮。崽崽,你平時的樣子就很好,漂亮乖巧又可愛,我媽肯定喜歡你。”

許芳菲聽得心裏泛甜,扭頭看他,有些好笑地回:“在你眼裏,我有不好看的時候嗎?”

鄭西野認真思考兩秒,搖頭:“沒有。”

許芳菲彎起唇,學他的習慣,伸手輕輕捏他臉頰:“可見啊,你對我的喜歡有多盲目。”

鄭西野目視路況,左手把著方向盤,右手捉住她使壞的小爪子,輕啄了下,漫不經心道:“胡說,我對你的喜歡可不盲目。”

許芳菲略微一怔。

“小許同志。”鄭西野側過頭看她,正色道:“我一直都很清醒。清醒地熱愛,清醒地貪慕,清醒地為你沉迷,為你一往情深。”

*

雖已開春,但雲城的氣溫仍未回暖,仍舊保持在春節期間的十度以下。好在萬物有靈,動植物對大自然的感知往往比人類敏銳,陵園中,枯黃的草地已經有了轉綠復蘇之勢,枯樹的枝幹也開始抽出新芽,鮮嫩的點點綠色,點綴著這片灰寂莊嚴英靈長眠的世界。

一座年歲久遠的墓碑前,許芳菲手捧一束潔白的百合,與鄭西野並肩而立。

她看見,墓碑上鑿刻的漆色字體已輕微脫漆,寫著“先母邊雪眉之墓”,而在整個碑面的最上方,有一張方方正正的黑白照。

方寸之間,身著空軍常服的女飛行員容貌清麗,英姿颯爽,正目光炯炯地注視著這個世界。

鄭西野屈起一只長腿半蹲下,拿出事先備好的清水與毛巾,將墓碑上的落葉枯枝掃落,很平靜而隨意地道:“媽,之前給你畫了那麽多次餅,說要把你兒媳婦給你帶來,這次終於兌現了。這是許芳菲,是我這輩子唯一深愛,唯一認定的姑娘。”

許芳菲上前兩步,將手裏的百合花放在墓碑旁,繼而便朝碑上的照片露出微笑,柔聲說:“邊阿姨您好,我是許芳菲,初次見面,久仰大名。”

墓碑上的女軍官無聲而溫和地看著他們。

鄭西野繼續替母親掃墓,隨口又道:“菲菲也是軍人,和我還是校友,念的雲軍工,今年六月畢業。我準備等她一畢業,就和她一起打結婚報告。”

說著,鄭西野略微一頓,擡眸看向邊雪眉,很淡地笑了下,換上打趣的語氣:“媽,別看咱小姑娘長得漂亮又弱唧唧的,人家還一門心思想進狼牙。”

許芳菲正拿毛巾擦碑下的祭祀台,聞言臉微紅,轉眸瞪鄭西野一眼,小聲斥他:“你少在阿姨面前說我壞話,誰弱唧唧了?”

鄭西野:“弱唧唧是形容你的體力,不是說你的能力。”

許芳菲一本正經地反駁:“我體力也不弱,每年體能考核,我成績都還不錯呢。”

鄭西野手上動作停住,轉過頭盯著她,目光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