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無解陽謀

酒過三巡。

前方的呂政終於放下了手裏的三足樽,輕笑道:“為兄今夜冒昧請諸二三子前來,卻是有一事,需要二三子助為兄一臂之力!”

他的話音剛落,前方的李期便高舉三足樽,醉意朦朧的高呼道:“政兄但有所命,無所不從!”

眾陳縣二代聞聲,齊聲高呼道:“無所不從!”

人群中的陳勝聞言,陡然一個激靈,腦子瞬間就清醒了!

“來了!”

他心道了一聲。

他願為王前驅。

但肯定不是現在!

也肯定不會拿自家人的性命,去為他的一廂情願買單!

“二三子言重了。”

呂政溫文爾雅的緩聲道:“今歲饑荒之禍,相信二三子都已目睹,此禍猛於流寇,若不加緊予以醫治,我們兗州大好河山,便要陷於水深火熱!”

說道此處,他的神色陡然一肅,正色道:“奉兗州牧不韋公之命,吾大開昌邑糧倉,攜糧奔赴各郡賑災,然吾勢單力薄,只有糧秣,何以賑濟流民?今特邀二三子前來,便是欲借我陳郡群豪之力施糧賑災,萬請二三子看在同飲一河水的情誼,舉家之力,助吾賑災,平息饑荒!”

此言一出,蓮池周圍的諸多陳縣二代齊齊一愣。

啥意思?

聽這話裏的意思,不像是來要糧的?

反倒是來送糧的?

這時節,還有這種好事?

連陳勝都被呂政這一波神操作給整懵了。

郡衙做了婊子連牌坊都不想要了。

你們州府卻是一心做聖母?

這是大周的官吏能幹出來的事嗎?

這是你呂政能幹……唔,你倒是有可能!

可這也沒道理啊!

你要發糧賑災,你直接發好了!

你都能把糧食從昌邑運到陳郡,還缺發糧那點人力嗎?

他端起酒樽仰頭飲酒,借以按耐住心頭的疑惑,靜心等待其他頭鐵娃跳出來幫他發問。

果不其然,還快人群中便有人小聲問道:“政兄莫要欺我等年少,你若是卻糧,盡管開口,多得確是沒有,不過二三百石,我王家還是可助政兄一臂之力的。”

他說完,周圍的眾多陳縣二代都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沒人真傻。

可這位,是真不怎麽聰明。

呂政卻似極其贊賞的看了說話的人一眼,頷首道:“錦弟拳拳之心,為兄心領了,不過州府數年之前便已預料到我兗州將有此劫,為此已準備三年之久,糧秣尚且充足,若真有不濟之人,為兄再請錦弟相助。”

頓了頓,他又篤定的道:“糧秣吾已懇請墨家諸賢,以機關之術運往陳縣,想來不日便能達,只是吾最多只能在陳縣留待糧秣抵達之日,之後便須星夜趕至譙郡,賑災如撲火,片刻也不能耽誤,至於陳郡的賑濟事宜,便全賴二三子主持大局了!”

這……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眾陳縣二代都被呂政的大手筆給震驚到了,這一回,作為郡望李氏長房長子的李期也忍不住了,起身揖手道:“政兄,不韋公可有何章程示下?請政兄盡管明言,我等無有不尊!”

呂政笑了笑:“期弟過謙了,你李氏立足陳郡六百年,比之熊氏抵達陳郡還要早一百余年,陳郡的山山水水,於你李氏而言,不過掌中紋、盆中景,些許小事,哪須不韋公勞神?”

章程也沒有?

豈不是全憑他們高興?願給那些暴民多少糧秣就給多少?

蓮池周圍的眾多陳縣二代終於再也無法保持鎮靜了,一個個震驚的四下低聲交頭接耳,心頭都在嘀咕,這州府怎麽會突然一反常態,狗改了吃屎了?

與郡守不同!

州牧雖看似是替天子牧民一方的封疆大吏,手握一州文武事,生殺予奪、風光無限!

但事實上,州牧之職,遠不如看上去的那麽風光。

概因,郡守之位,乃是固地世襲,不是諸侯國,勝似諸侯國!

而州牧之位,卻是流地世襲!

也即使說,你爹是兗州牧,輪到你接替你爹的位子時,你可能就是冀州牧或揚州牧了。

這種流地世襲制,本意是削弱州牧一職的權力,杜絕各高門大屋造反的可能性。

但顯然,這種削弱得太過分了,特別是在各州郡守之位皆已在一家之姓內傳承數百年後的今天,州牧的政令,已經形同虛設……若治下郡守願意給你個面子,你的政令或許還是政令,若不願意給你這個面子,你的政令就是個屁!

須知,各州郡守雖受制於州牧,但他們的世襲與傳承,卻是由洛邑三公九卿決定,只要郡守不出大錯,任你州牧官大一級,也對其無計可施!

這也是為何呂不韋只是齊呂氏分支族長,卻能坐上兗州牧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