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玄門散人

“噠噠噠……”

一頭溜光水滑的老牛,溜溜達達的拉著一架板車,行走在仿佛嫩綠地毯一般的一望無際宿麥田間。

駕車的,是個兩個生得唇紅齒白的青衣小童兒。

他們坐在車轅上,像是屁股底下長了釘子一樣不安分起起坐坐,咕溜溜的眼珠子四下亂瞟,就像是見了什麽都感興趣。

“童兒,往東走。”

板車後,盤坐著一位花發老者。

而今還未至寒露,天氣正當清爽,不冷也不熱,尋常人穿一件單衣便覺得通體舒泰。

而這花發老者身處於一堆厚實的皮毛之中,面色灰白、嘴唇烏青。

偶有清風拂過,他包裹在厚實皮毛下的身軀都會隨之顫抖。

他閉著雙眼,似是在小憩。

但牛車經過一個岔路口之時,他卻像是能看得見一樣,開口命駕車的童子轉向。

“是,老爺!”

兩名童子也不覺得驚異,習以為常的異口同聲道。

而後一人牽牛繩、一人揮舞鞭子,駕馭著牛車轉向,往東邊行去。

牛車再前進一段路程過後。

田地間勞作的農戶,慢慢的多了起來。

兩個青衣小童好奇的打量那些農戶。

農戶也在好奇的打量他們。

但無論是駕車的青衣小童。

還是田地裏的農戶。

都只是看了看對方後,就移開了目光,牛車在阡陌之間行走了很久,都無一人與他們打招呼。

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墻,擋在他們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

板車後閉目小憩的花發老者忽然開口:“停。”

“籲……”

兩名童子緩慢拉住老牛。

花發老者睜開雙眼,徑直看向田地間勞作的魯菽,隱藏在厚厚皮毛下的寬厚手掌,慢慢開始掐動。

但他的眉頭,卻隨著手掌掐動慢慢皺起了眉頭。

農家門人。

碌碌無為之相。

何以命數卻似黃河之水天上來,延綿不絕?

難不成,是天機又亂了麽?

……

魯菽也在打量牛車上那老者,覺得這人有點意思。

然後就彎下腰,提起鋤頭繼續清理麥田裏的雜草。

有意思的人。

哪有這幾百頃宿麥重要啊!

不想牛車上老者,卻忽然高聲道:“農家高足,可否上來一敘?”

魯菽聽言,輕輕的“咦”了一聲。

他見過很多有意思的人。

但卻無一有這老頭有意思。

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傳承……

他直起腰身,一手扶著鋤頭,一手對著田地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閣下有何話,不妨下田一敘。”

牛車上那老者看了看他大腳下濕漉漉的土地,眉宇間掙紮之色一閃而過。

但旋即,他便揭開身上覆蓋的層層皮毛,露出皮毛下魁梧如牛犢的強壯身軀。

魯菽見狀,一言不發的支著鋤頭慢慢走上田壟。

花發老者從牛車上走下來,率先捏掌施禮:“玄門散人……”

一揖未畢,被便魯菽一手給扶住了。

魯菽淡淡的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閣下有話,不妨直言!”

花發老者見狀,淡淡的笑了笑,“那便請高足恕余冒昧,可否為余引薦一番行雲布雨之人?”

魯菽平淡的面容一肅,渾濁的目光瞬間便得銳利,沉聲道:“閣下意欲何為?”

花發老者搖頭:“高足莫要誤會,余無他意,只是想見識見識這位敢為一方百姓福祉逆天而行、改天換地的大仁之士!”

魯菽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花發老者也笑吟吟的任由他看。

好一會兒。

魯菽才面不改色的道:“恐令閣下失望了,您口中的那位大仁之士日理萬機,無暇與閣下這等不學無術之士坐而論道。”

花發老者失笑,看著他的面容緩緩開口道:“請高足再恕余冒犯……你今歲五十有四,家中父母早逝、幼弟早夭,漂泊半生……”

“好了!”

魯菽惱怒的打斷了他的言語,拔高了聲音喝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話音落。

田地間勞作的數名農戶,無聲無息的放下手裏的鋤頭,從田地裏摸出刀劍,一言不發的圍了上來。

魯菽作為宿麥項目的項目經理,陳勝的開山大弟子,未來的農家亞聖。

陳勝怎麽可能不派人護他周全?

雖然有事發生時,到底是誰護衛誰,還不好說。

但魯菽能不能打,那是魯菽的事。

陳勝派不派人,那是陳勝的事。

花發老者看了一眼圍上來的眾執銳之人,面上非但沒有驚恐、懼怕之色,反倒露出了幾分輕松的笑意:“看來,不必麻煩高足了!”

他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衫,面朝著圍上來的諸多執銳之人,緩緩下拜:“玄門散人範增,請見諸位之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