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降服

兩道斑駁的陽光穿過柵欄窗,在牢房裏升騰起無數星星點點的飛塵。

陳勝與蒙恬相對而坐。

一人身穿黑色長袍,一人身穿灰白色的短打囚衣。

一人發冠整齊,英姿勃發;一人須發蓬亂,神態淡泊。

在明暗交雜的天光中,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蒙恬倒出一碗清水,輕輕的推到陳勝的面前,淡笑著說道:“聽說,你要即位為王了?”

陳勝端起水碗,濕了濕了嘴唇,頭也不擡的回道:“有這麽回事。”

蒙恬:“那這幾日你應當忙得腳不沾地才是,怎會有閑暇來看望某一介敗軍之將?”

陳勝放下水碗,看了他一眼,忽然輕笑道:“怎麽,有怨氣?”

蒙恬微微搖頭:“勝就是勝,敗就是敗,何怨之有?”

陳勝十指交叉,好整以暇的問道:“那你是堅持什麽呢?是對大周朝廷的忠誠不允許你降我,還是你自身的品德在要求你要仗節死義?”

“仗節死義?”

蒙恬咀嚼著這個詞語,贊同的點頭道:“好詞,深得某心!”

陳勝笑道:“所以呢?”

“都不是!”

蒙恬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又都是!”

陳勝輕嘆了一聲,他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蒙恬瞧著他毫不掩飾的失落模樣,開口道:“倒是你,某家在這大牢裏琢磨了許久,始終沒能琢磨明白,你為何執意要反朝廷?”

“你說朝政腐敗、橫征暴斂,只知壓榨黎民百姓,不思與民生息……”

“這某家承認!”

“可正所謂‘樹大有枯枝,族大有乞兒’,泱泱大周,縱有七百載之積澱,橫有十二州之寬廣,偶有一時社稷失衡,也屬正常!”

“以你之才,若願與大公子聯手,不愁無法肅清寰宇、重整山河,還九州朗朗乾坤!”

“為何你偏要行此大逆不道之舉?”

“為何旁人都能忍這一時之難。”

“偏偏你不能忍?”

陳勝聽言忍不住笑了笑,這腔調,很耳熟啊。

為什麽別人家的孩子能考一百分,你卻不及格?

為什麽別人家老公能升職加薪,你卻混了這麽多年還只是個小職員?

為什麽……

哪有那麽多的為什麽!

“你可知,你口中的這一時之難,落到實處,是多少人流離失所,是多少人妻離子散、是多少人活活餓死麽?”

陳勝一手支起頭顱淡淡笑道。

蒙恬一時語塞……是的,他不知道。

他蒙家三代為呂氏心腹家將,冷了有人送衣送炭,渴了有人送水送酒,餓了有人送飯送肉……百姓的疾苦與他蒙家之間,隔著好幾重高墻大院!

“你又可知,當初我若不奮起奪取這陳郡郡守之位,等到我陳家的又將是什麽命運麽?”

陳勝慢慢斂起笑意,神色漸漸變得嚴肅:“你看,你不知道……你既不知你口中的‘一時苦難’,落到升鬥小民的頭頂上就是滅頂之災。”

“也不知,對於升鬥小民而言,單單只是活著就已經用盡畢生的力氣了,實在是沒有更多的力氣,去忠一個不忠他們的君,去愛一個不愛他們的國……”

“再說得直白一點,若當真只有我陳勝一人心有不臣,你覺得我能拉得起這麽多對抗的大周朝廷的人馬嗎?”

“是什麽原因,讓你在半個九州的百姓都在反抗大周暴政的大環境下,還認為這是我們的錯?”

“這到底是我們有問題,還是你有問題?”

“你若只說你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還會敬你三分!”

“可你分明就是幫親不幫理,還要非跟我扯什麽家國天下的淡,這可就有點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的不要臉勁兒了啊!”

蒙恬被他懟得臉色一陣陣陰晴不定、久久無語。

陳勝也不著急,托著下巴淡定的低頭用手指撥動著水碗,靜靜的等待他開口。

好一會兒,蒙恬才苦笑著說道:“你可真不是個好說客!”

“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是在勸你投入我麾下的呢?”

陳勝擡頭看了他一眼,“為什麽不覺得,我是在給你投入我麾下的機會呢?”

蒙恬的眼角一抽,無語的看著陳勝,似乎是在說: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陳勝仿佛沒有看到他的眼神,淡淡的說道:“不怕實話告訴你,我派往攻打豫州的征南軍,明日凱旋陳縣,而我的加冕大典預定的是九月十二,也就是三日後!”

“在這三日裏,我會整軍、頒布軍銜,嗯,所謂的軍銜,你可以理解為爵位!”

“這是你最後的一步登天,直接走上統兵大將位置的機會了!”

“錯過了這個機會,你就算是肯降,也須得從最底層的兵卒做起,一級一級的積累功勛往上走,再想走到統領四萬大軍的統兵大將位置上,短則三年五載載,長則十年八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