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陰差陽錯

“啪嗒。”

木盒落地,一顆很不安詳的人頭飛出,“嘭嘭嘭”的順著台階滾落在明堂中心。

劉邦面色煞白的看著那顆人頭,心頭湧出一陣惡寒,仿佛三九隆冬之時,赤身裸體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

他認得這顆頭顱。

昨夜,這顆頭顱還好好的長在它的脖子上,他們一起看柔嫩嬌弱的百越少女歌舞,飲酒作樂到夜半。

這天才剛亮,死人頭就送到的他的面前了。

這裏可是成都!

他經營了兩年的大本營!

漢王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殺死他費盡心機隱藏起來的客人,還光明正大的將頭顱送到他的面前……

一身盛裝側居劉邦之畔的呂雉,見了堂下那顆血肉模糊的人頭,明艷的面頰上亦有些許驚懼之意,但很快就定下心神,余光瞥了一眼劉邦煞白的臉色,眼神之中嫌惡之色一閃而逝……管不了天下也就罷了,連褲襠都管不住,枉稱英雄!

“將軍。”

呂雉收回目光,冷聲一語雙關道:“是時候灑掃門庭、沐浴更衣,朝天闕了!”

劉邦面色青一陣、白一陣,過了好一會兒,才頹然的跌坐在地,喪氣的呼喊道:“來人,召周勃、樊噲速來見乃公!”

呂雉起身返回後院,但臨走出明堂之際,她又倒了回來,面無表情的質問道:“敢問將軍,準備如何灑掃門庭?”

她本不欲再管這破事兒,但她呂氏已經與劉邦集團深度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此事若劉邦處理不好,她呂氏也要跟著遭殃。

“咳咳……”

劉邦假裝咳嗽掩飾尷尬,而後小心翼翼的低聲道:“先讓樊噲斬殺嬴政的使臣?”

呂雉驚得峨眉倒立,雙眼幾欲噴出火來:“嬴政之使臣是何時進入蜀?你還瞞著妾做了何事?”

“咳咳咳……”

臉厚如劉邦,此刻都覺得有些老臉有些掛不住,假裝咳嗽的清了好一會兒嗓子之後,才強笑道:“為夫豈是有意隱瞞夫人,實是嬴政使臣入蜀也不過三兩日,為夫還未來得及告知夫人罷了……”

本來就不大的聲音,在呂雉刀鋒般的銳利眼神下,越說越小。

劉邦怵陳勝,是真怵到骨子裏。

想做王侯的志向,也是念念不忘的浸入了骨子裏。

再加上蕭何被陳勝給強留在了金陵,他身邊就只剩下酈食其這麽一個大聰明給他出謀劃策……

“有意也好、無意也罷!”

呂雉極力克制著心頭的怒火,但說話的語氣還是硬的梆梆響:“妾身只祈求將軍,尋死莫要帶上妾與盈兒,更莫牽連了吾呂氏一族,早知今日三心二意,當初又何必奉九鼎入金陵?”

言罷,她便一揮大袖,轉身怒氣沖沖的快步離開明堂。

論權欲,呂雉並不遜劉邦分毫,甚至還要有過之!

但呂雉畢竟是女子,女子天性中就要比男子少那麽幾分不切實際的幻想。

所以,她比劉邦更能接受現實。

而現實就是,他們大勢已去,大漢大勢已成!

劉邦目送呂雉離去,心頭起初還是又愧疚又羞怒。

直至呂雉踏出明堂都再未回頭看他一眼,他心中的羞怒盡數轉為暴怒,徹底壓垮愧疚!

呂雉方才那番話,看似是顧忌了他的面子。

但言語中的意思,與指著他的鼻子罵他窩囊廢有什麽區別?

‘你個廢物,你要自不量力的尋思,能不能別拉上我們娘倆?我娘家人是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麽害他們?和漢王爭,你也不拉泡稀屎好好照照你這副模樣,哪有帝王之氣?’

這樣歇斯底裏的羞辱,老實人都不一定頂得住!

更何況是劉邦這樣志在天下的梟雄之輩?

劉邦緊咬著後槽牙,燃燒著熊熊怒火的雙目直勾勾的凝視著呂雉離去的方向……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刹那間變成形狀。

富麗堂皇的明堂變成了沛縣那間他當值多年的亭,那間低矮、陰暗,終年彌漫著一股子混合了黴臭、尿臭與汗臭的亭。

柔軟鮮艷幹爽的華服,又變成了又硬又潮濕還總蜇得皮肉刺撓不已的葛布衣裳。

一陣風吹過,他似乎又看到了雍齒他們騎著高頭大馬,大笑著從他身旁呼嘯而過。

那年四十,街邊避馬站著如嘍啰……

“決不!”

劉邦突然低吼出聲,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適時,樊噲、周勃恰好並肩走入明堂之內,一擡頭具被堂上面容猙獰、雙目赤紅的劉邦嚇了一大跳!

樊噲關切的抱拳行禮道:“大將軍合股作怒耶?”

周勃亦抱拳詢問道:“可是城中又有什麽風言風語?”

先前劉邦屠殺姬周宗室於成都,城中許多忠誠於是姬周的世家宿老對此頗有怨言,時常私下貶低劉邦,稱其為‘背主求榮之惡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