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聽說夫人與松寒已經大婚, 朕先給夫人道聲喜。”延壽堂內,祁鈺點手示意明雪霽坐下,態度和藹,“朕與松寒總角相交, 與親兄弟也沒什麽分別, 他終身大事落定,朕也替他歡喜。”
明雪霽不敢坐, 只挨著一點椅子, 心裏忐忑著。雖然不是頭一次進宮,但之前從不曾單獨跟祁鈺說過話, 尤其現在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尤其知道祁鈺對元貞種種打壓,心裏忐忑著警惕著,怎麽也不能安生。
“起初聽說你們的事,朕也有點不敢相信,以松寒的出身,還有他那個誰都不服的性子,”祁鈺笑了下, “夫人的出身經歷跟他太不一樣了。”
明雪霽低著頭, 本來就只沾著一丁點兒椅子坐著,此時越發局促不安起來。哪怕暗自給自己鼓過無數次勁,哪怕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怕,此刻還是低落到了極點。是呀, 她跟他, 差了那麽多。
別說旁人不信, 就連她自己想起來,經常也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聽說近來松寒牢牢保護著夫人, 一步也不讓夫人亂走?他呀。”祁鈺又道,“別看他平常什麽都不在意,其實心細得很,大約也是怕夫人……”
後面的話他沒說,明雪霽忍不住擡頭看他一眼,他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搖了搖頭。明雪霽刷一下紅了臉。怕她什麽?怕她像上次那樣,背著丈夫跟別的男人來往?
“皇後和楊局正一直都跟朕說,夫人為人正直,性子溫婉,朕也相信夫人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明雪霽臉上火辣辣的,像是當面被甩了幾個耳光。出身卑微,嫁過人,背地裏和別的男人有來往,元貞是為了這個才把讓人牢牢看著她嗎?是因為這些,所以一開始才那樣對她嗎?
宮人奉上茶水,祁鈺道了聲:“夫人請。”
明雪霽默默拿起抿了一口,嘗不出什麽滋味,滿嘴裏發著苦,哪怕明知道眼前的人不懷好意,那些話卻還像是芒刺,牢牢紮在了心上。
“聽說夫人極精通茶道,可惜朕一直沒找到機會嘗嘗夫人烹的茶。”祁鈺也飲了一口,放下了,“皇後喜歡品茶,朕幾次聽她誇贊夫人在茶道上的修為,只可惜世人目光短淺,未必能看到夫人的好處,所以對這樁婚事諸多議論,就連顧老尚書和燕國公也未能免俗。”
茶碗拿在手裏,熱辣辣地燙著手心,是了,顧家和燕國公府也是不贊成這樁婚事的吧,所以他們成親那天沒有高堂沒有賓朋,所以直到現在,燕國公府和顧家都不曾有人過問這件事。明雪霽頭越垂越低,說不出話,許久不曾有過的不自信在此時達到了極點。
“不過,也不是全沒有辦法。”祁鈺笑了下,“皇後很喜歡夫人,朕也覺得夫人蘭質蕙心,堪為世家典範,只要朕和皇後一力擡舉,夫人要想在京中立足並不是難事,就連顧家和燕國公也會對夫人改觀。”
於沉重中,生出警惕。這就是祁鈺找她的目的吧?示以好處,想讓她做什麽?
祁鈺看著她,猜度著,態度越發和藹:“夫人不必多心,朕都是因為松寒。朕一直都想為他開脫,奈何國法擺在這裏,朕雖是天子,但不能不遵循國法,松寒實在是誤會朕了,朕對他的情誼,天日可表。”
他嘆了一口氣,半晌沒有言語,明雪霽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屋裏一時安靜下來。
半晌,祁鈺忽地開口:“聽說夫人的外公就是大名鼎鼎的邵海?”
明雪霽一下警惕起來,應了一聲:“是。”
“因著先前許多海商豢養私兵,公然與朝廷對抗,再者時常又有盜匪從海上侵襲,是以先帝停了一段時間海運,如今風氣整肅,朕即位後一直在想著這件事,這海禁,說不定就要停了。”祁鈺道,“邵海當年也是海商之首,因著禁海的緣故,才不得不避居孤島,真要是開了海禁,邵家回來了,你外公的影響力也不會比燕國公府遜色多少,夫人的身份地位就全不一樣了。”
明雪霽心裏越來越警惕,知道自己嘴笨不會說話,便只是唯唯諾諾點頭:“是。”
這樣子,反而讓祁鈺有點拿不準了。跟聰明人打交道多了,乍然碰見一個老實的,反而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想了想:“邵家當年經營雖廣,但也還算是守法,朕也歡迎邵家回歸。朕聽說夫人的表兄前段時間也在京中?”
他居高臨下,審視地看著,卻見明雪霽依舊只是老實到木訥的神色,還是那一個字:“是。”
到底是老實呢,還是深藏不露?祁鈺思忖著:“夫人可以替朕傳句話,就說朕想見見邵家人,談談開海禁的事。此事對國家,對夫人都事關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