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加更

夜裏下班, 坐戴玉蘭的車去吃飯。

路上戴玉蘭問起:“三樓那個男孩子是不是在追你?我都看到幾次你們在一起。”

“沒,他就是來借打印機……”蘇婷解釋說。

“是沒有還是不喜歡?”戴玉蘭瞟她:“阿茹也這麽講,說出去玩,人家盡照顧你了。”

見蘇婷臉紅, 又笑笑:“沒事, 你還年輕,戀愛大把時間談, 記住多處幾個男仔, 別著急結婚。像我們啊就是結婚結太早,戀愛都沒談夠就被抓來當媽了。”她過來人的語氣, 滿滿感嘆。

車子一路堵一路開,終於到了地方。

蔡彩新家在番禺,新交付的樓盤,小區很大,位置也挺好。

今晚請的都是同事,章茹大概跟誰掰頭去了,沒跟著過來。

客廳擺的兩圍台熱熱鬧鬧吃完,蘇婷留下聽他們聊天。

耳邊有斷斷續續的音樂聲, 是忠哥梁忠在彈蔡彩老公的吉他, 怕吵到鄰居,弦撥得很輕很克制。

當初的二把手現在已經頂上總廚的位,但沒什麽官架子;他是很本分的人,平時不怎麽說話, 可誰要講他是潮汕人, 他馬上能跟你科普到半夜。

忠哥喜歡音樂, 會說五條人是他們海豐的驕傲,也會在老同事們聊得興起的時候撥弄兩下, 悠悠地伴和。

“別彈了忠哥,來喝點茶。”蔡彩招呼他,也叫蘇婷:“婷婷啊,過來這裏坐。”

“蔡彩姐,我就坐這裏可以了。”蘇婷正在沙發跟她家雙胞胎搓黏土,剛脫尿布濕的年紀,跟她當時帶過的小班孩子差不多大。

客廳不算寬,茶台就在沙發旁邊,聲音飄過來,聽到戴玉蘭說梁忠長胖了:“比以前結實不少。”

“是吧?現在出去再不會被人抓了。”蔡彩給幾個人添茶,也沒忘記給蘇婷端一杯:“婷婷不知道吧?忠哥以前瘦得嚇人,跟烏骨雞一樣。”

眾人看過去,梁忠有些不好意思,解釋說自己年輕時候又黑又瘦,所以出門總被查身份證,有一次還被治安帶回隊裏,理由是懷疑他吸毒。

“後來還是榮叔出面把他保回來的,不然得在裏面過夜。”大家齊齊笑開。

丟臉的過往誰都有,比如幹練如蔡彩,當年接的第一場宴會就寫錯菜單,最後賠掉兩個月工資,晚晚回去就哭,但又怕給同事發現,只好蓋著被子默默流眼淚。

還有戴玉蘭剛出來的時候勞動力還沒飽和,她因為短頭發被派到酒店後廚傳菜,幾十公分的冬瓜盅自己拿托盤端去包間,中途摔了,滾湯直接潑在她腿上,留下半個巴掌那麽大的燙疤。

“我當時就想,死嘍,我這麽漂亮一條腿留個疤,以後裙子都不敢穿。”戴玉蘭拍拍那條腿,哈哈大笑:“現在長胖了疤也撐開了,那個地方反而最白最嫩!”

提起這些,個個都樂不可支。

人總在無限接近幸福的時候最幸福,他們沒有高學歷也沒有好的背景,也許現在都還沒站到足夠高的位置,但跟以前的自己比,方方面面都成熟很多,成熟到可以把經歷過的苦難當玩笑。

上一代廣漂身上有著踏實的生存哲學,蘇婷覺得很敬佩,坐旁邊老老實實地聽著,從回憶聽到感嘆,都是重感情的人,但隱隱間,有一種要分別的感覺。

蘇婷這才想起來,蔡彩好像有一張辭職申請壓在辦公室。

正出神,忽然有手機伸過來:“姐姐你掃一下我微信。”

是戴玉蘭兒子聞仔,初中生正處在變聲期,聲音有點粗嘎。

“衰仔,又有你的事?”戴玉蘭伸手過來打他腦殼。

“人家會畫畫,我請教一下怎麽了?”聞仔納悶地摸摸頭,等蘇婷加了他,自己一本正經坐在椅子上改備注:“我是為了學習好不好?你不是希望你兒子當文藝仔嘛?”

“聞仔這麽有追求啊?”蔡彩笑著調侃一句,順手接了個電話,章雪揚來了。

她驚訝地跑下去接,把章雪揚帶到家裏時,聞仔聲音最快:“雪揚叔!”

輩份一下給擡上去了,蘇婷對這個稱呼還挺陌生,見章雪揚拍了拍聞仔後腦勺:“明天不用上學?”

“上啊,不過還能挺。”聞仔仰頭看他:“你什麽時候去天體打球?帶我一個啊。”

“帶你當啦啦隊?”

“女孩子才當啦啦隊,我可以做替補。”聞仔大言不慚,且非常功利地拍出一句馬屁:“雪揚叔又帥了。”

“屎忽鬼(馬屁精)。”戴玉蘭笑罵他一句,招呼章雪揚:“雪揚總來,坐這裏。”

章雪揚坐過去,目光平移,看見蘇婷坐在沙發前的墊子上,正跟兩個娃娃玩泥巴,桌面擺了幾個卡通人物,搓得像模像樣。

感受到視線,蘇婷也擡了下頭,卻只看見章雪揚的側臉。

他坐在忠哥旁邊,說剛從佛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