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胡是地道的H省人。

這也是陳德茂放心叫他送閨女回來的其中一個原因。

火車停靠在平頭站前半個小時左右,他就已經將所有東西都打理齊整。

陳弄墨也沒幹坐著,幫忙一起收拾。

“大襖子就不要裝箱了,車上有暖氣你不覺得冷,下車就知道滋味了,這裏跟N市不一樣,冬天得冷上個十幾度。”見小姑娘開始疊當被子蓋的軍大衣,小胡趕忙伸手攔了攔。

陳弄墨點了點頭,將襖子直接披在了身上,又轉身檢查有無漏下的物件。

她自然清楚H省的氣候是個什麽模樣,疊襖子不過是順手習慣。

其實相較於南方的冬天,怕冷的她更喜歡北方,在沒有空調跟取暖器的冬季,炕床簡直就是救命神器。

“你也別太擔心,咱們這邊也就外頭冷一點,大多人屋裏頭燒炕,可比南方暖和...”擔心小姑娘給嚇到,小胡又開始科普起老家的各種好來。

時間就在他繪聲繪色的講解中一晃而過。

當乘務員拿著喇叭高喊到達平頭站時,別說陳弄墨了,就連身體素質一級棒的小胡也松了口氣,眉眼歡喜的扛著兩個大大的行李箱擠在人群裏,步履矯健的不行。

陳弄墨則拎著個小包裹,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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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踩到實地時,陳弄墨下意識環顧四周。

許是火車上暖氣烘烤的厲害,皚皚白雪、冰天雪地的環境裏,卻沒有叫她感覺到很冷,反而美的不像話。

平頭站是個大站,下車的人很多,一眼望去,全是下車的旅客,少有像他們這般從車門下來的,更多的人選擇翻窗。

幾天過去,努力吸收這個時代訊息的陳弄墨,已經大致能分辨出這些人的身份。

比如那些個成群結對、充滿朝氣、東張西望的年輕人,是下山支援的知青。

而眉眼麻木空洞、舉止畏畏縮縮的則是將要勞改的‘壞分子。’

想到這裏,她抿了抿唇,挪開視線不去看,轉而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沁涼的空氣。

“聿聿,往這邊,我看見你秋華媽媽了。”

陳弄墨立馬收起方才被漫天雪白夢幻到的情緒,小跑著跟上了前頭的男人,視線也順著他指的方向遙遙望了過去。

然後就怔愣住了。

昨天晚上,她已經從小胡哥口中知道,秋華媽媽改嫁後又生了四個兒子,最大的19,然後就是17歲,與一對15歲,只比她大幾個月的雙胞胎。

在她的理解裏,19歲也還是少年人。

少年人應該是清瘦修長的,或者還可能因為缺衣少食而蠟黃黝黑,這是這個時代大多人的面貌。

怎麽說呢?

黑是挺黑的。

但,十幾米外,正快速朝著自己移動的兩具‘小山’是個什麽情況?

然後,還不待她從震驚中回神,‘小山’已經來到了跟前。

身形最高,絕對有一米九的黝黑‘小山’,盯著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妹妹,友好的笑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甕聲甕氣打招呼:“總算等到你們了,小胡哥,這就是妹妹吧?我叫曹留,你可以喊我二哥。”

二哥?

姓曹?

是跟秋華媽媽姓?

所以,這就是秋華媽媽家才19歲的老二?

五官倒是很英氣,濃眉大眼,稱得上一句俊朗。

就是...在這個缺衣少糧的年代,能長這麽高壯,有些突破了她的認知。

不過心中再是驚異,陳弄墨的面上也並沒有表現出來任何不妥。

她往後退了半步,用力仰起腦袋,對帶著明顯向自己釋放善意的曹留細聲細氣的喊了聲:“二哥。”

曹留面上的笑容更真切幾分:“哎!”

“妹妹,我是你三哥。”見二哥輕輕松松就得了妹妹的認可,身高與身材都還稍遜一籌的老二陳淮忙忙自我介紹。

陳弄墨:“三哥好。”

“哎!咱家總算有女娃了,就是妹妹怎麽這麽瘦?是不是沒肉吃?還有,你們南方人都這麽小一只嗎?我...哎喲!”陳懷顯然是個話癆,還頗有些自來熟,得了一句三哥後,立馬就收不住性子,飄飄然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好在他沒把門的嘴巴開合才幾秒鐘,後腦勺就被人狠狠招呼了一記。

隨之而來的是一道爽利的女聲:“胡說八道什麽?妹妹才15歲,還能長個兒呢,再說了,小巧玲瓏也是美,你懂個屁!”

隨著話音落下,陳弄墨的視線中又出現了兩個人。

身形高挑的中年婦人,被一個更為魁梧,如黑熊一般壯碩的中年男人護著走了過來。

曹秋華個子很高,大約有一米七五左右,厚實臃腫的大衣也遮掩不住纖瘦的身形。

她比陳德茂要大上4歲,今年49。

瞧著卻比真實的年紀要小上幾歲,濃眉大眼高鼻梁,陳家兩位哥哥的好容貌大抵是隨了她。

只表情有些嚴肅,看得出平日裏並不是一個愛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