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別再見了。

沒有溫度的話從祁隨之的口中傳入明暄耳裏的那一刻, 就像邁進了刺骨寒溪,四肢驟然變冷。

隨著門被拉開又關上的“哢噠”一聲,寒溪結冰, 復而碎裂,冰涼尖銳地割進他身體的每一寸。

明暄耷拉下眼眸,手掌附在被揪出褶皺的白被子上,長嘆了一口氣。

他自嘲地勾了嘴角,抱著膝蓋, 額頭抵在膝蓋上, 閉上了眼喃喃道:“我也不配和你再見。”

被子裏的熱氣散盡, 空調口冒出的陣陣寒氣順著扇葉,附在他的皮膚上。

不知道呆坐了多長時間,明暄擡起了頭, 疲憊地往床邊瞥了一眼。

他的褲子和內褲被疊好,放在了另一側的枕邊。

像從前很多個清晨一樣。

明暄慢慢撈過自己的褲子, 站起身穿好。

身下只有過度發泄的空虛感而沒有疼痛。

也是,誰會和分手七年的前任上.床啊?

確認了手機和身份證還在口袋後, 明暄抽出房卡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恰逢這時,明暄的手機在手中響了起來。

電話是何征打來的。

“我靠你終於接電話了。”何征在電話那端松下了一口氣,“你昨晚跟誰走的啊?一早上都不接電話我差點以為你被割腰子了。”

明暄微微張嘴“啊”了一聲, 沒有回話。

“你不會跟人搞一.夜.情去了吧暄兒?”何征聽著他有氣無力的聲音, “嘶”了一聲, “這可搞不得啊,誰知道有沒有病……”

明暄抿了抿唇, 認命地開口打斷了何征肆無忌憚的猜測:“祁隨之, 是祁隨之。”

“誰??”何征的聲音陡然變大, 明暄皺著眉將手機拿遠了些, “你說誰??你跟祁隨之一.夜.情去了??”

“想多了。”明暄的聲音帶著自嘲,“誰會跟前任上.床啊?”

“……也是,昨天喝蒙了忘記問你,你現在住哪兒啊?”

“酒店。”

“靳亞說過幾天一起吃個飯,他好像有什麽事要說,你有空沒?”

那句“別再見了”擊潰了明暄的心理防線,他現在迫切地想要逃離S市,不再出現在祁隨之的面前惹他心煩。

“不一定,再看吧。”

說完後,明暄掛斷了電話。

房間出門左拐經過一條長廊就是電梯,兩座電梯的中間是垃圾桶和大理石滅煙台,滅煙台上的白砂子被一個又一個紫色的煙蒂所覆蓋,空氣中還彌散著不算淡的煙味。

明暄收回視線,摁下了下行鍵。

半分鐘後,電梯停在了他的面前,打開,邁了進去。

一樓是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堂,明暄抽出房卡走了過去:“您好,退房。”

穿著西服的工作人員點了頭,起身接過房卡。

過了一會兒,她擡起頭有些疑惑地看著明暄:“才續過房不久,現在就要退嗎?”

不得不說,祁隨之真是一個體面的前任。

會幫他在酒吧解圍,帶不省人事的他去酒店,幫他疊衣服,還給他續房。

他好像永遠都在虧欠祁隨之。

房能續,舊情可續不了。

明暄垂眼很輕地笑了笑:“退了吧。”

酒店的不遠處是一家24小時便利店,明暄掀開門簾,邁了進去。

依舊是喜氣洋洋的機器人聲在念著“歡迎光臨”。

“一包煊赫門,一個打火機。”明暄沒往裏走,站在收銀台前開口道。

店員轉過身,麻利地從身後的煙架上拿過一包煊赫門,掃了碼遞給明暄:“一共二十一,我掃您。”

伴著“歡迎光臨”的聲音走出便利店,明暄走到路邊的垃圾桶旁,熟稔地拆開煙盒外的塑料膜,掀開煙盒扯開那一層錫箔紙,指腹貼著劃出一根,抿在唇間攏起手心點燃。

微苦的煙草味順著唇舌,在口腔裏轉了一大圈,鉆進肺裏,又被呼出來。

他這一口吸得太猛,白茫茫的煙霧糊在眼前,又被微風吹散。

在尼古丁的麻痹下,有那麽一瞬間他是放空的,腦子裏什麽也沒想。

當煙霧散去,該想的不該想的又一股腦鉆了回來,占據著他的大腦。

明暄皺著眉,一口抽得比一口急。

四五口後,猩紅的火光幾近貼上他的指側,熱感強烈。

他側過頭看了一眼,摁滅了煙後,不假思索地從煙盒裏抽出了第二支。

直到伸手攔下出租車,垃圾桶上方的滅煙台裏,五支煙蒂東倒西歪擠在一起。

靳亞問他回國多久了,他說兩個月。

但實際上這兩個月他一直在A市,這是他回S市的第二天。

出租車從一家酒店駛向另一家酒店,明暄回到房間內,打開了所有的窗和燈,躺在了被子上。

繁復精致的吊燈亮著暖白的光,眼神渙散,燈光逐漸朦朧。

明暄伸出一只手,試圖抓住這抹光源。

白光從他的指縫漏出,他什麽也抓不住。